第五十章心之殤

十月,本應是秋高氣爽,河魚正肥的季節,可在盤龍河附近的上空處卻有無數的烏鴉在飛翔盤桓,不時的發出陣陣歡鳴聲,似乎在慶祝一頓盛大的宴會,人肉大宴!

蕭逸等人突出重圍後,點齊人馬,竟然只剩下區區的17騎了,而且幾乎人人帶傷,其余的全折在了突圍的途中,來不及休整,即刻拍馬向河邊趕來,那裏數百婦孺的命運一直牽掛在眾人的心頭。

離盤龍河邊還有數裏之遙的一片樹林間,開始有屍體出現在眾人的眼中,有匈奴人的,也有自己人的,看著那廝殺後的慘烈場面,顯然鐵匠牛弘帶領斷後的隊伍在這裏狙擊過匈奴人的追兵,死屍從樹林裏、荒野上、一直延續到河岸邊,原本清澈的河水此時已經被鮮血完全染紅了,不時有死屍順水漂流而下,河上那座木橋早已經被燒毀,只留下個別燒焦的木頭殘骸在岸邊漂浮……

眾人開始不停地翻找,希望能找到個別的幸存者,沒有,沒有,……還是沒有,一個生還者都沒有,甚至連鐵匠牛弘的屍首都沒有找到,最後狀若瘋虎的大牛對著河水中漂流而下的屍體放聲痛哭,眾人隨之無不落淚,這只留下斷後的隊伍用生命演義了漢家男兒最後的剛烈……

雖然一路上屍首縱橫,死狀慘烈,卻獨獨沒有發現婦孺們的蹤跡,很顯然,當初這只逃難的隊伍發現前面道路已斷,後面匈奴兵又已追近時,萬般無奈之下,使用了金蟬脫殼的計策,鐵匠牛弘帶領手下一路廝殺,把追兵成功吸引到了河邊這條絕路上,而把生的希望留給了那些婦孺們。

皮匠張濟一把拉起跪在河邊嚎啕痛哭的大牛,匈奴騎兵隨時可能去而復返,現在不是哭的時候,數百婦孺的生死尚未可知,必須立刻尋找,而附近能躲避騎兵追殺的地方無疑就是那座綿延數百裏的臥虎山……

眾人立刻折返,向臥虎山方向奔去,果然在距離山腳下不遠處,開始零散的出現了婦孺們的屍首,可以想象奔逃了近兩個時辰的人群在逃到這裏時已經是精疲力竭,不斷的有人開始掉隊,而匈奴兵卻在這時發現了大隊的蹤跡,尾隨其後的掩殺過來,看著眼前悲慘的情景,蕭逸仰天長嘯,他可以想象到那些手持彎刀的匈奴騎兵,是如何狂笑著在這片平原地區縱馬追殺那些手無寸鐵的婦孺的……

越是接近山口位置,地上出現的屍首越多,等到了臥虎山腳下的入口處,這裏已經被屍體堆滿了,到處都是死人,既有女人們的,也有匈奴兵的,這裏是進山的最後一處險要,只要過了這裏,人們就可以依靠臥虎山裏復雜多變的地形,和豐茂的植被掩護來躲避追兵了,顯然在這個生死一線的關鍵地方,那些手無寸鐵的女人們爆發過最後的抵抗,用自己柔弱的身軀阻擋了匈奴鐵騎的沖擊,而她們想要掩護的只能是那些孩子們……

“此仇不報,我誓不為人!”蕭逸用手中的鳳翅鎦金鏜劃破長空,像蒼天發出了自己的誓言,其余眾人也紛紛用手中的兵刃劃破面頰,用自己的鮮血見證了這一誓言。從來都是與人為善的蕭逸發現自己從未如此的仇恨過一群敵人,或者說是一個種族,復仇的種子已經種下,匈奴人誓必要為今日的所作所為付出慘重的代價。

尋找幸存者的成了現在的唯一要務,終於在一片屍體堆積最厚的地方,發現了‘出塵子’老道的蹤影;老道倒在一條鮮血匯聚成的小溪中,身上傷痕累累,胸前插滿了匈奴人的箭支,顯然老道一直在用自己衰老的身軀保護著身後的婦孺們……

看著眼前悲壯的一幕,蕭逸雙目紅的好似要滴血一樣,他知道憑老道的本事,如果要單人突圍,就是再多的匈奴兵也攔不住他,可他選擇了與這些婦孺生死與共;小心扶正老道的身體,蕭逸驚喜的發現,老道那滿是鮮血的胸膛上還有著微弱的起伏……

臥虎山,小道觀裏,上百名幼兒聚集在這裏,在那些女人們的拼死掩護下,這些孩子僥幸的逃進了山區,蕭逸等人用了半天的時間才在山澗、樹洞、暗溝中把他們聚攏起來,白天的一幕給這些孩子心裏留下了深深的創傷,一個個小臉慘白,不時地發出低低的哭泣聲,好在小道觀裏米糧還算充足,蕭逸等人一邊安撫孩子們,一邊分發食物,算是暫時穩定了情況。

臥室中,‘出塵子’老道靜靜的躺在床上,蒼白的臉上一絲血色也沒有,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部證明著生命之火還沒有完全熄滅;身上纏滿了厚厚的裹傷布,塗抹著平時老道自己配置的最好的金瘡藥,只有胸部那裏有三支粗大的箭簇還插在上面,射的太深了,已經傷及心脈,一旦拔出,老道恐怕立刻就會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