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3章 殿下,使不得

弘治皇帝說的很認真。

他一直都不肯撒手,是擔心太子。

可這一次,給了他太大的教訓。

他自詡自己智珠在握,竟失去了應有的警惕。

這固然是兵部尚書以及群臣百官對蔚州衛的吹捧,而鑄就的大錯。

可作為天子,難道就撇得清關系嗎?

而太子力推常備軍,可見他是有遠見卓識的。

兩個月時間,操練出了第一軍,能戰且敢戰,這也足以證明了太子的能力和擔當。

至於救駕,就更不必提了。

這樣的太子……很稀罕,可謂前所未有!

可是……那又如何呢?他遲早還是要即皇帝位,要繼承祖宗之業,現如今……自己對於諸多事,已是越發的力不從心。

以往所倚重和提拔的大臣,他們的精力和能力,也開始在這巨變之中,變得越發的無力。

說到底,絕大多數的君臣,終究還是停留在十數二十年前。在那個士紳的時代,自己所倚重之人,每一個都是擁有遠見卓識之人,都是人中龍鳳,是大明的棟梁,可現在……

當新的事物出現的越來越多,世道變了,天下也變了,此時……無論是弘治皇帝,還是內閣,只怕都有一種疏離感。

他們固然努力的想加快步伐,適應這種變化,可是……

數十年固有的思維,以及垂垂老矣之後這本就捉襟見肘的精力,限制了他們。

弘治皇帝將方繼藩召至禦前,親自詢問,正是因為如此,他想知道方繼藩對太子的看法,這太重要了。

至於其他人,他一句都沒有透露,這倒不是因為他們失去了信任,而是弘治皇帝認為……他們的建言,自己已經猜測到了。

老臣們,誰不希望老皇帝永遠在位呢?

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

弘治皇帝又道:“那麽繼藩,若是太子克繼大統,朕為上皇,你以為如何?”

“這……”方繼藩有點無奈,他覺得這個問題,是送命題啊!

他道:“陛下,兒臣以為,陛下龍體康健……”

弘治皇帝搖頭:“不,朕不要你回答朕是否康健的問題,而是……可與不可?”

方繼藩想了想:“也可,也不可。”

弘治皇帝:“……”

方繼藩不傻,這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這個問題之下,任何一個回答都有秋後算賬的風險。

比如自己說可,好嘛,看來你方繼藩早就巴不得老皇帝趕緊退位讓賢了。

若說不可,你方才將太子誇成了一朵花,原來是假的?

弘治皇帝已經拉下臉來了,顯然……他不滿意這個回答,因為……這回答太過滑頭了。

弘治皇帝威嚴的迫視著方繼藩,厲聲道:“朕要的是準確的回答。”

“陛下……”方繼藩吸了口氣,意味深長的道:“陛下只有一個太子,而太子乃至孝之人,父子同心,宛如一人,所以兒臣才回答,可,也不可。這是因為……既是父子一體,那麽……太子殿下克繼大統與否,陛下是為天子,還是為上皇,又有什麽緊要呢?這在兒臣看來,都是一回事,沒有絲毫的分別。”

弘治皇帝身軀一震。

可……也不可……

原來竟是這麽一層意思。

原以為方繼藩只是耍滑頭。

可現在聽來……卻是將道理講透了。

當今天下,皇帝和太子有什麽分別嗎?既然如此……

那麽皇帝讓太子登基,又有什麽問題呢?

這家夥,明面上贊成此事,卻又不能明說,索性將這父子親情拿了出來,如此……

即便是弘治皇帝有其他的念頭,也不至反感了,哪怕將來要秋後算賬,似乎……方繼藩也沒說錯什麽。

弘治皇帝聞言,點頭:“不錯,此言甚得朕心,繼藩啊,你哪裏像有腦疾的人,朕看你是聰明伶俐得很。”

呃,這個話題更要命……

方繼藩立即辯解:“陛下,兒臣現在只是沒有發作。”

弘治皇帝不以為意,轉而道:“既如此,朕意已決。”

弘治皇帝深深的看了方繼藩一眼,臉色又變得慎重,道:“此事暫時不可外傳,明白了嗎?”

方繼藩就正色道:“陛下,兒臣不是這樣的人。”

他很清楚,弘治皇帝是要做好準備了,這是頭等大事,事先定當是秘而不宣,只有時機成熟,方可水到渠成。

只是此時……

方繼藩卻是升起了一個念頭……太子……真要做皇帝啦,這家夥,橫看豎看,也不像皇帝。

壓抑著內心的激動,方繼藩竟覺得自己有點兒混沌,也不知是喜是憂。

該聊的聊完了,弘治皇帝自是放他出宮。

於是方繼藩匆匆出宮,急急忙忙的先去尋了朱厚照。

卻見朱厚照美滋滋的在鎮國府裏,哐當當的取了數十枚印來,尋了自己想要的那顆,給一份褒獎的公文裏刻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