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7章 土皇帝(第2/2頁)

齊志遠便冷笑:“那麽欽使在這南京,就該多聽聽,多看看,看看這本是好端端的十裏秦淮,都成了什麽樣子。”

一番對話之後,不知不覺,這菜肴已是涼了,弘治皇帝沒動什麽筷子,齊志遠也只淺嘗了一些酒菜,便也沒什麽胃口了,只有方繼藩吃的氣喘籲籲,大汗淋漓。

齊志遠不清楚方繼藩是什麽人,卻見他只是沉默不言,只道是什麽副使,可見著年輕,想來也無關緊要,於是懶得搭理。

這一大桌酒菜,便讓人撤下,齊志遠隨即起身,朝弘治皇帝道:“欽使,不知打算下榻何處?鄙人知道欽使是來暗訪,既是暗訪,多半也不能在官邸中下榻,不妨就在此宿下吧,鄙人這裏早已預備了幾間臥房,若是欽使不棄……”

弘治皇帝搖頭道:“這只怕不妥。”

因而謝辭了,與方繼藩一道,從齊家拜別而出,尋了一個客棧住下。

弘治皇帝一下榻,另一邊便有人尋到了齊志遠:“老爺,打探好了,那欽使帶著人在來福客棧住下了。”

“知道了。”齊志遠面無表情,他背著手,一副冷漠的樣子:“好好盯著吧。還有……人手召集好了嗎?”

“已是召集了,都是自太湖來的好手,個個都有大本事。”

齊志遠便微笑起來,道:“倘若密查魏國公謀反的欽差突然在南京死了,會怎麽樣呢?到了那時,只怕魏國公跳進了黃河也洗不清自己了,這南京……亂一些才好,這些年,就是因為太太平了,以至於朝廷有恃無恐,視吾等為案板上的魚肉,割我們的肉,而惠尋常的小民,可他們也不想想,沒有我們,這天下……能安穩嗎?”

他不屑的笑了笑,交代過了之後,卻是信步至了祠堂。

齊家的祠堂,外頭牌樓林立,上頭多為金漆、紅漆的大字,諸如‘積善之家’、‘光耀門楣’、‘進士及第’、‘先學後臣’等字樣。

若是細細去數,這牌坊竟有五間六柱十一樓。

可見齊家從前,是何等的榮耀。

進入了祠堂,便是數不清的靈牌,白燭冉冉,齊志遠上了香,直直的跪下,擡頭看著列祖列宗的牌位,竟是癡了,仿佛在此刻,他正與列祖列宗們神人感應。

孤零零的背影,透著幾分詭譎的氣息。

……

弘治皇帝不喜客棧的嘈雜,隨行的蕭敬,早已暗暗將這客棧的其他客房給包了下來,自是讓禁衛和抽調出來的廠衛骨幹住著。

弘治皇帝將方繼藩叫了來,皺著眉頭道:“繼藩,你察覺出了沒有?”

方繼藩點點頭:“察覺出來了。”

“如何?”弘治皇帝道。

方繼藩想了想,舌尖舔了舔,似乎那味蕾上的余味未消:“真香。”

“……”

弘治皇帝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臉拉下來:“朕說的不是酒宴,朕說的是那個齊志遠。”

“此人?”方繼藩尷尬起來,立即道:“陛下,此人的府邸恢弘大氣,在南京,定是一等一的豪族,哪怕是錢莊免租,他依舊是綾羅綢緞,錦衣玉食,可見其家業非比尋常,這樣的人家,不可小看,不敢說其他地方,至少在這南京城,天知道他有什麽親朋故舊,兒臣說了,陛下不要相怪,兒臣見了他……便想起一個念頭。”

弘治皇帝道:“你但管說。”

方繼藩便道:“此人在南京,是土皇帝!”

弘治皇帝一愣,而後失笑:“土皇帝,這三個字,當真是一針見血,別人都說你有才,在朕看來,果真如此。”

方繼藩:“……”

方繼藩沒有想到,弘治皇帝居然沒聽說過土皇帝三個字。

不過細細想來,卻也可以理解,畢竟這三個字,在民間流傳的廣,可誰敢在皇帝面前說?陛下第一次聽見,自然也就覺得格外的稀罕了。

哎……陛下還是太天真,知道的太少啊。

方繼藩接著道:“有一件事,很是奇怪。”

“什麽?”弘治皇帝道。

方繼藩道:“陛下乃是欽使,是來查魏國公府一案的,而且對方已知陛下這欽使的底細,按理來說,這個齊志遠,肯定是想要籠絡住陛下這欽使,否則,一旦他告不成魏國公,就是誣告了,誣告反坐,他不是不懂。如此牽涉到性命悠關的大事,若兒臣乃是齊志遠,就一定非要巴結住陛下這欽使不可,陛下要求到外頭住,也一定會想方設法的挽留,就算是不挽留,也一定會做出其他的安排,以確保陛下這個欽使,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或者是他的掌握之中。”

“可他只客氣了兩句,便任陛下走了,似乎也沒有極力挽留的意思,兒臣就覺得……他可能……根本不在乎陛下查到什麽。”

弘治皇帝聽罷,身軀一震,臉色越加凝重。

事實上,他一直都在想,似乎哪裏有些不對,而現在……經方繼藩一提醒,他瞬時之間,好像發現了問題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