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0章 民以食為天

顧氏看著這堆積如山的文稿,又看著自己的夫君欣喜若狂的樣子。

不得不說,這在以往的周坦之身上,是完全看不到的。

當初縱是金榜題名,甚至一度入了翰林,也曾春風得意,可是周坦之自問,在翰林院裏,自己若說自己有什麽成就,卻也是茫然。

此後去了南京,每日閑養,雖以清流自詡,可實際上卻是多不得志。

而如今,卻是全然不同,這是實實在在的成就。

想到這數百萬兩銀子的作坊,在自己手裏,不但自己一家老小可以無憂,堂堂正正的得到百萬家財,甚至還可以憑著自己的雙手,締造一個巨大的事業,哪怕只是養豬,又如何呢?

人就是如此,起初養豬的時候,周坦之內心深處,極為排斥,可和豬打交道多了,或許是自己不斷的心理暗示,又或者是換了立場,他也自認為,這養豬未必就是輕賤的事了。

顧氏見夫君如此,這許久未見的躊躇滿志的模樣,又或許是因為一下子,家裏有了依靠,便破涕而笑,欣喜道:“是呢,這都是學問,別人做不得的事,夫君能做,別人成不了的事,非要依仗著夫君不可,那麽……這就是大學問,就說做官,那又有什麽了不得的,天下這麽多人做官,可論養……不,論起這個,就非君不可,這在妾身心裏,才是真正的學問,別人想學,也學不去的。”

周坦之此刻,卻嘆了口氣:“為夫畢竟是待罪之人啊,不過人生終會有不圓滿,從前,為夫不懂這個道理,覺得有遺憾的地方,便忍不住想要使自己更圓滿一些,娶了賢妻,就想要兒子,有了兒子可以承繼香火了,又嫌自己不能一展抱負,哪怕是金榜題名,卻也覺得,自己的仕途似乎也不甚得意,現在想來,實是可笑,珍惜眼下的事,比追求那些不切實際的事更加重要。”

他說著,意氣風發的道:“是了,得去稟告恩師,稟告恩師才是。”

說著,他心急火燎的趕去王鰲的屋舍。

王鰲早就起了,聽到了隔壁的動靜,便不便打擾。

等到夫婦二人進來,俱都拜倒,周坦之將事情稟明,接著道:“恩師,這養豬的功勞,恩師也占了一半,那劉文治所贈的兩成股份,學生不敢盡收,自是將其一分為二,懇請恩師,不吝收下。”

對於現在的周坦之而言,這個世界給他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銀子……他已不必擔心了。

反而是恩師,因為自己獲罪的緣故,在此受了不少苦,許多的研究,也都是恩師與自己一道完成的,因此,這一成的股份,恩師無論如何也得收下。

王鰲只看了他一眼,不作聲。

一旁的顧氏便道:“妾身一直聽夫君說,恩師高風亮節,素來清廉自守,視金錢如浮雲,只是這是清清白白的銀子,倘若恩師不收,只恐夫君心中難安。”

王鰲聽到此處,終於嘆了口氣道:“別人都說老夫是視金銀如糞土,可實際上,哪裏是這麽一回事呢?這天底下,誰不好華服駿馬,又有誰不喜歡住在雕梁畫棟的大宅裏,不喜那金銀珠寶的?此乃人的天性,倘若不愛這些,那麽這個人,要嘛就是虛偽透頂,要嘛,便是個瘋子。”

王鰲又道:“老夫也是一樣,老夫不但喜歡金銀,而且還做夢都想呢,誰不曉得這金銀的好處啊,否則,這世上千千萬萬的人,有人不辭勞苦,有人不惜鋌而走險,不都是為了這金銀之物?老夫雖是愛極了,能勉強做到清廉自守,不是因為老夫已經超脫了,而是……老夫心裏一直在告訴自己,這世上,還有一樣比之金銀更珍貴的東西,那便是道義。君子愛財,卻需取之有道。”

頓了頓,王鰲接著道:“可是子安這一半的股份,太多了,就給你這股份裏的兩成即可,老夫老啦,這些日子養豬和研究豬的習性,出力最多的就是子安,老夫雖也幫襯,卻也沒有幫上什麽忙。”

“若是贈與太多,就不太像話了,子安會心中難安,難道老夫就不會心中難安嘛?”

哪怕是周坦之手中的兩成股份,那也是十幾二十萬兩銀子了,這已經是一筆巨大的財富了。

對於王鰲而言,這就足以讓他從家徒四壁,變成大富之家了。

周坦之也知道恩師的性子,只怕說再多,恩師反而不喜,只好叩首:“既如此,那麽學生謹遵師命。”

王鰲又是一番唏噓,正想說什麽。

卻聽外頭有人叫呼著道:“快來接駕,陛下駕到。”

王鰲和周坦之二人面面相覷。

彼此都看到了對方臉上的驚訝之色,也不知何故,陛下竟在突然來如。

倒是王鰲很快就恢復了從容,坦坦蕩蕩的道:“陛下來了,你我立即去迎駕吧。”

周坦之心裏卻是有些忐忑,聽了王鱉的話,才連忙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