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0章 上兵伐謀

人就是如此。

當劉文善開始嘗試著接觸新興的商業之後。

他開始不斷的深入研究,總結出許多的規律。

哪怕是那在所有人覺得匪夷所思的郁金香泡沫,其實在大明,也有類似的案例出現。

只不過,這種案例影響並不大,絕大多數人並沒有察覺到,哪怕是察覺到了,也不會去想案例的成因,推導出各種可能。

現在,對於經濟學的妙用,劉文善已經是得心應手。

他本身就奉命,負責起草了許多關於商業方面的章程。

而起草章程的本質就是預防未來可能發生的風險,想要預防,就要提早預知風險,要提早預知,便需要沙盤推演出各種經濟活動中的各種可能。

數年他每日琢磨的就是這個。

手裏頭有十個八個毒計,也就可以理解了。

得了恩師的誇獎,劉文善心裏高興,卻也很謙虛,忙道:“學生所學,盡為恩師傾囊相授,學生慚愧,學而不精,已是汗顏,恩師還如此誇獎,學生……”

方繼藩最討厭的就是這些門生們這般的性子,個個在自己面前總是戰戰兢兢的樣子。

還是王守仁好啊,呃,我方繼藩挺犯賤的,誰給我擺臭臉,我心裏便惦念著誰。

方繼藩則是臉帶微笑道:“要破壞其貨幣體系,方法已有了嗎?”

劉文善道:“已經有一些腹稿了,不過……還未完善。”

“你想采取什麽方法?”

劉文善皺著眉頭想了想,表情顯得遲疑:“這個……”

“罷了。”方繼藩揮揮手,道:“為師也懶得問,你好好幹,陛下可是有言在先,說是你們辦不成,就宰了你們。”

劉瑾在一旁打了個哆嗦。

方繼藩嘆了口氣:“陛下怎麽可以這麽殘忍啊,一點面子都不給為師,總而言之,你們要努力,如若不然,為師只好據理力爭,在陛下面前,拼了性命,也要讓陛下給你們留個全屍了。”

劉文善:“……”

方繼藩當然不能告訴他們,一旦成功,那麽自己可能成為第一個裂土封王的皇親國戚。

陛下裂土,顯然所謀慮的,乃是千百年之後的事。

分封和總督制的分別,也在於此。總督只是單純的委任人去管理,哪怕給再多的權力,他們也是不影響本地生態的,可分封最大的區別就在於,是遷徙整個家族的人前去繁衍,甚至……還包括了大量的人口,這些人口抵達之後,勢必不斷的繁衍生息,最終,憑借著其了不起的生育能力,生出無數的子孫,在當地成為主流。

這就好像,當今天下,姓劉、姓李、姓趙者眾多,無非是因為這三大姓坐過天下而已,哪怕是姓朱的皇族,也不過才百多年的功夫,就已經人口過百萬了。

王族的生育能力是極可怕的,這一點,方繼藩毫不懷疑。

分封制的本質,還是家天下,以一家一姓進行人口的擴張,最終占據主流。

打發走了劉文善和劉瑾,方繼藩的心思便放在了寶鈔上頭。

寶鈔的印制,乃是關鍵中的關鍵,若是不能做到防偽,那麽一切都是空談。

研究所裏。

朱厚照正耷拉著腦袋,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見方繼藩來了,便忍不住抱怨:“老方,父皇他不是東西啊,不就是有幾個臭錢,一丁點都不懂得勤儉持家……”

方繼藩不必問,便曉得朱厚照的幾個雕版全部被否決了。

從前銀票還可以由著朱厚照胡鬧,可涉及到了寶鈔,就由不得朱厚照了。

方繼藩覺得不用費腦裏就知道朱厚照幹了什麽,笑了笑道:“殿下是不是總是印自己上去?”

“我自己的寶鈔,怎麽就不能印自己的!”朱厚照很理直氣壯。

嗯,很有道理啊。

方繼藩卻是同情的看他一眼:“殿下必須要趕緊了,新頒的寶鈔要立即發布,不能再耽誤了。”

朱厚照隨即便帶著方繼藩參觀了他的研究所。

這寶鈔的印制,確實花費了極大的功夫,一方面用紙需要特制,這紙張需要有一定的防水效果,說穿了,就是要防潮,免得用不了多久,這紙張上的油墨就得糊了。

好在大明的紙張,本就冠絕天下,朱厚照命人用宣紙作為基礎,在此之上進行了一些改良,這樣的紙可以做到質地綿韌、光潔如玉、不蛀不腐,油墨不散。

至於用墨,也是有講究的。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雕版。

這才是獨門秘籍。

之所以朱厚照痛斥自己的父皇糟蹋銀子,便是因為此前的雕版幾乎都作廢了,這雕版制起來難度極高,選材自不必說,還需先進行設計,設計之後,再讓匠人們進行雕刻,還必須得使用上顯微鏡,一個巴掌大的寶鈔,上頭的線條就超過了數千上萬條,在當下的技術條件之下,想要進行完全的仿制,幾乎不可能,若是在西洋,那就更不必說了,哪怕是舉國之力,也絕對制不出同樣的雕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