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五章 姓李名素

方老五的話沒錯,論資歷,李素確實有資格任平亂主帥,領著大唐王師將西域折騰個底朝天。

當初奉旨駐守西州時,李素雖然只是別駕,但行事卻霸氣十足,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反客為主將西州刺史曹余的權力奪了過來,並且大力發展商業和軍備,終於將一座破爛的土城變了模樣,並且靠它死死守住了西域諸國聯軍的進攻。

西州如今變得怎樣李素並不清楚,但他曾為那座城池付出過心血,流下過鮮血,他親手立的那塊英雄碑仍佇立在城外,經歷著風吹雨打,告訴每一個進城的人們,這裏曾經發生過怎樣慘烈的戰爭,多少人付出鮮血和生命的代價,才保住了這一方土地的安寧祥和。

為任西州近三年,可以說,西州的繁華是李素建起來的,城裏進進出出的使節,官員,商人,僧道等等,李素全都認識,說起人脈,說起威望,李素可以說是西州第一人,甚至在整個西域都是赫赫有名。

方老五說他是平西域之亂最合適的主帥人選,這句話並沒錯,如果李素奉旨領軍平亂,只要過了玉門關,便能收到望風披靡的效果,治理西州三年,人脈也好,威望也好,當年西州一戰,李素積攢得足夠多了,若李世民認識考慮這個問題的話,任李素當平亂主帥的建議倒也非常有道理。

只不過聽過方老五的建議後,李素的臉頰情不自禁抽了抽。

道理歸道理,合適歸合適,以李素的性格,若讓他千裏跋涉出關,領著大軍過那種浴血沙場還得吃沙吞土的苦日子,並且還要冒著有可能會兵敗被殺被俘的危險,去幹這麽一件與自己的切身利益完全無關的事情,這種蠢事殺了李素都不願幹。

扭過頭深深看著方老五,方老五神情興奮,目光期待,巴巴地盯著李素。

方老五出身軍伍,可以說在軍伍裏混了一輩子,雖然混得不算好,臨到退役也只是個火長,但沙場建功立業的軍伍情懷卻深植心中,大丈夫馬上取功名正是理所當然之選,至於危險的因素,被他完全拋諸腦後,吃飯都有被噎死的,打仗當然也會死人,但風險和收益絕對成正比。

李素嘆了口氣,道:“五叔……”

“在。”

“要不是看你年紀比我大,貴府三代以內的女性親人今日必然難逃一劫……”

……

領兵打仗這個可能被李素毫不考慮地放棄,不僅放棄,而且深惡痛絕。任何有危險的差事李素都是這個態度。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二十多歲便已封了縣公,眼看離封王裂土不遠了,絕大多數人一輩子都難以得到的榮華富貴,李素在二十多歲時便已得到,而且得到的東西遠遠超出意料,他還年輕,這輩子他還可以有許多好逸惡勞混吃等死的時間,但絕不包括玩命。當年為了大唐帝國玩過一次命,已經足夠了。

出宮後,李素領著眾部曲牽馬緩緩朝城門走去。

雖說早在從西州回來後李世民便賜他長安城騎馬,不過但凡稍微有點情商的人都明白,聖旨上說了準許,並不一定代表你真的能這麽幹,懂得收斂的人應該知道,這只不過是一種榮耀而已,如果順杆子往上爬,這根杆子注定爬不了多高。

所以李素和眾部曲仍舊規規矩矩牽著馬,在長安的街市上步行。

穿過朱雀大街後便是太平坊,離城門還很遠,長安城太大了,李素一邊走一邊在考慮,是不是該在長安城裏買個別院,這樣方便自己上朝,這個別院最大的好處是,不但可以省了自己奔波之苦,而且還可以多睡一個多時辰……

想著想著,不知走到了哪裏,忽然聽到街邊一條暗巷裏傳來一陣嘈雜,接著一陣壓低了聲音的咒罵和一聲痛苦的悶哼,顯然有人挨了揍。

李素神情不變,仿若未聞,連眼角余光都不曾瞟一下,徑自路過暗巷。

人世間的不平事太多了,哪怕是在大唐的國都長安城,哪怕是如今四海承平的盛世裏,那些權貴人物根本不曾在意過的角落內,每天每時每刻仍發生著各種不平事,世情陰陽相濟,善惡皆存,有光明便會有陰暗,任何地方都存在著陽光照不到的角落。李素不是豪俠,也不是菩薩,他還沒到“兼濟天下”的境界,哪怕發生在眼前的事,能不管就盡量不管,因為他討厭麻煩,惹上麻煩便意味著他要犧牲許多發呆和睡覺的時間去解決它,這是對好逸惡勞的人生最大的不尊重。

所以明知暗巷內必然發生了某件欺淩之事,但李素還是視若無睹地淡定路過。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老天似乎注定要他管一管這樁不平事。

剛剛路過暗巷口,巷口內便橫飛出一道身影,這道身影要死不死的恰好摔在李家一名部曲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