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 三賜功臣(上)

李素對宗教是敬畏的,因為這一類人很偏執,而且能直接與鬼神聯系,所以這類人不好惹,誰都不清楚他們背後的鬼神老大是什麽脾氣,萬一得罪了被雷劈呢?

除此之外,李素對宗教的認識或許還有點狹隘,他對僧道的看法仍停留在念經,煉丹,飛升,以及……批八字,算流年,測字,看婚姻事業財運以及子嗣等等。

最後幾樣最吸引人,也最接地氣,至於這幾樣究竟應該是和尚幹的還是道士幹的。

玄奘的臉色很難看,手裏一串檀木念珠轉得跟風火輪似的,德高望重的大師似乎……犯了嗔戒?

“貧僧不會算流年!”玄奘重重哼道。

“批八字呢?”李素不拋棄不放棄地問道。

“也不會!”

“婚姻事業前程子嗣……你是大師,總有一樣會的吧?”

“貧僧……不會!”玄奘臉孔有點紅,李素覺得他可能在羞愧,和尚嘛,越是德高望重,羞恥心越強烈,畢竟千辛萬苦跑一趟天竺連批個八字都不會,換了李素是他,可能也會臉紅一下的。

當初第一次見到孫思邈時,老道士也是這樣,不會撬鎖,不會穿墻術,不會輕功……太失望了,這也不會那也不會,這個世界的和尚道士們到底怎麽了?

見玄奘臉紅得厲害,身子隱隱顫抖,李素怕把他羞死,於是果斷換了個話題。

“好吧大師,咱們不聊這個了。”

玄奘長吐一口氣,露出釋然的表情,剛才的話題他顯然很沒有興趣。

“貧僧跟大唐將士們行路這些日子,多少聽說了一些李縣子的事跡,李縣子領數千將士死守西州城,為大唐立下大功,回到長安後,李縣子的前程怕是不可限量,貧僧這裏先恭賀縣子了。”玄奘含笑道。

“大師謬贊,些許微薄功勞,其實都是將士們的性命堆砌而成,對我而言,若能換得更多的將士活下去,我情願沒有這些功勞。”

玄奘低宣了一聲佛號,道:“斯言善哉,李縣子秉持仁心,功勞大,功德更大,貧僧觀李縣子器宇不凡,面潤額寬,正是貴人之相,若能多積德行善,必有福報。”

李素眨眨眼:“大師看得出我有貴人之相?”

玄奘笑道:“相面先觀氣色,李縣子氣色不凡,面俊目正,自是貴人之相。”

李素嗔道:“原來大師剛剛是在謙虛,快,幫我算個流年……”

……

離開西州已一個多月,隊伍走得不快不慢,半月後終於到了沙州。

在沙州短暫補充了糧草和淡水,換了一批駱駝馬匹,李素下令在沙州休息三天,三天後,隊伍再次啟程往東,朝玉門關方向行進。

仍是一路枯燥,仍是一路釋然,大家帶著滿滿的食物和飲水,還有對余生滿腔的期待和希望,在烈陽下漫行漸遠。

在這個交通不便的年代裏,從西到東的路程,往往便花費了人生的小半年時間。

一個多月後,隊伍終於到了玉門關。

田仁會和玉門關將士的終點站便在這裏,雖然加了“光祿大夫”的銜號,可田仁會的實職仍是玉門關守將。

夕陽快落山時,玉門關遙遙在目,三軍將士歡呼振奮,打起精神加快行程,在夕陽的最後一抹光亮消失在地平線的那一刹,隊伍終於進了玉門關。

當夜田仁會在玉門關內設宴款待李素程處默,眾將士卸去一身疲倦與風沙,在篝火堆旁痛快喝酒吃肉,忘形處互相抱頭痛哭。

漫長時日的並肩戰鬥和同路同行,玉門關將士與程家莊和右武衛騎營已結下了深深情誼,今夜過後,大家便要分道揚鑣,若無意外的話,一生中已不會再見,人生的下一段路程,換與別人同行。

痛飲,放歌,大哭,沉醉。玉門關的當夜,將士們在這樣的氣氛裏盡情宣泄過後,終於沉沉睡去。

第四天一早,身披著滿身氤氳與霞光,隊伍再次上路時,已只剩下程家莊子近千老兵,和百余騎營將士。

……

進了玉門關便算是真正進入了大唐,玉門關以內才是春風能吹拂到的地方,每一寸土地都深深刻著李家的名字。

入了關以後,遇到的人漸漸多了起來,與西域千裏罕無人煙的景象截然相反。

中原漢人的打扮,頭上挽著髻,挑著擔子或背著竹簍,微風輕拂送來陣陣麥香,夾雜著一絲熟悉的久違的炊煙味道,玉門關仿佛成了一道長長的分割線,關外的遊牧,關內的農耕,兩者之間被劃分得涇渭分明。

入了關以後,李素和眾人的心情明顯振奮了許多,路上每一處都有著不同的風景,不像關外的大漠,走到哪裏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沙塵。

王樁自入關後,表現得最興奮,這段日子與方老五的關系處得不錯,兩人並騎走在一起,王樁甚至能夠有模有樣跟方老五吼幾句字正腔圓的秦腔,嘶啞難聽的嗓音嚇得人畜退避,鬼見鬼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