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狂瀾 第六十五章 河中(第2/3頁)

林縛已入筵席相待,看著高宗庭領嶽冷秋進來,站起來相迎道:“筵席簡陋,望嶽大人不怪本院怠慢……”林縛執掌樞密院,自然以“本院”自稱。

嶽冷秋還禮道:“樞密使簡政愛民,嶽某怎敢怨怪?”

北地的形勢已經是風雨飄搖,沒有時間留在豫章不停的試探,在席間,嶽冷秋直接進入正題,請罪道:“悔不能嚴守樞密使的令諭,為形勢所惑,拖延二日,致樅陽大潰,嶽某有負樞密院托負,特來豫章向樞密使請罪……”

真要問罪,之前就沒有那些客氣,此時連裝腔作勢都是多余。

林縛稍作沉吟,說道:“奢賊狡敏滑脫,其逃之速,本院也是深感意外。池州軍遭此大挫,軍民傷亡數萬之巨,本院也有愧於心,有什麽資格去問責嶽大人?”

“樞密使好言相慰,但某掛靴而去,心裏愧悔難消。某在路上輾轉思量,唯身為士卒隨池州軍征戰荊湖,追剿叛逆,或能補罪一二,還請樞密使相允。”嶽冷秋說道。

嶽冷秋的要求倒沒有出乎林縛的意料,除此之外,嶽冷秋也別無選擇。

林縛沉吟一二,說道:“淮東雖獲大捷,但諸部傷亡也重,不休整不敢輕易渡江作戰。池州軍乍逢大創,此時渡江追剿奢家殘部,會不會驅兵過勞?”

保存池州軍的唯一選擇,就是叫池州軍在當前的荊湖形勢中發揮作用,不渡江北上,想在淮東軍的夾縫裏保存實力,觀望形勢,無異於癡人做夢,或者是過於看輕淮東諸人的智商。給林縛當成刀使也好,給林縛趕到北岸跟奢家相殘也好,想要保存池州軍,嶽冷秋知道唯有一途,就是渡江,將南岸的秋浦兩縣徹底的讓出來。

林縛還在裝腔作勢,高宗庭,傅青河也是老練,不動聲色,但淮東軍其他陪坐的官將,神情間多少有些欣喜……

嶽冷秋將淮東諸將的神情看當作未看,正色回應林縛道:“知恥後勇,池州軍身蒙樅陽潰敗之羞,眾志欲洗前恥,必奮勇殺敵,無驅勞之憂。”

林縛沉吟片刻,說道:“也不瞞嶽大人,關陜形勢危急,河中、南陽孤木難撐,而羅匪之患不解,奢叛北逃而難追。淮東軍歷上饒諸戰,傷亡也重,尚能持續作戰者,十之五六,極需休整。再者糧秣也已耗盡。唯今之策,需有一部兵馬先遣渡江,緩兵以進,勿需太急。震懾羅匪,使其不敢異動,並拖延奢叛,使其安於鄂乃,不會速逃北上,與胡馬匯合。唯有此策,南陽才能多支撐三五個月,淮東軍也有充足的時間,走信陽填入南陽增強守禦……”

嶽冷秋琢磨著林縛話裏的意思——淮東軍休整,池州軍渡江北上,先填入黃梅、蘄春東面一帶,叫羅獻成、奢文莊暫時不會感到太大的危機。這樣,奢文莊與羅獻成就不會狗急跳墻,很可能會先在漢水東岸穩住腳步。在這種情況,南陽府暫時不用擔心受兩面夾擊,則燕胡即使如期拿下關中、河中等地,但也不可能在糧食輜重沒有充分準備的情況下,直接用騎兵的鐵蹄去沖擊南陽的堅城。

這兩三年來,梁成沖退守南陽,先得淮東支持,後與淮西同氣連枝,在南陽經營還是有聲有色,城高池深,沒有那麽不堪。怕就怕前後夾擊,不然南陽防線再薄弱,也能將形勢拖到秋後。

有三五個月的時間進行緩沖,江西形勢就能夠徹底安頓下來,閩東戰事也可能會到尾聲,淮東軍主力也將得到充當的休整,江南的秋糧上市後,也不愁糧草會有多匱乏。到時候只要南陽沒有失守,淮東軍主力甚至可以從淮山東北麓,從信陽借道,進入南陽,加強南陽的守禦,徹底將奢家、羅獻成與燕胡分割開分來。

這種情況,倒是比淮東軍主力未經休整就持續渡江作戰要好一些。

嶽冷秋在來之前,就想要這樣的結果,只是來得太輕易,又有些疑惑。

林縛看得出嶽冷秋臉上的疑惑,也許是嶽冷秋故而將不解之色露在臉上。林縛不管他怎麽想,繼續說道:“池州軍渡江後,以樅陽、黃梅兩地為根腳,往蘄春逼近,糧秣兵械以及修造城壘之資,樞密院以四萬步卒之數足供,可否?”

放棄南岸的秋浦二縣,放棄與廬州毗鄰的宜城,西進到樅陽、黃梅與在蘄春的奢家殘軍對峙,徹底放棄水軍編制,兵額也縮減到四萬——這樣的條件,雖說叫人聽了心裏苦澀,但也不是無法接受。

嶽冷秋猶豫著不是當下就接受這樣的條件,還是拖延幾日。當下有馬蹄聲急馳過來,似有數匹騎直馳入府,當是有緊急軍情遞來。

林縛按著長案直坐,目光盯著門外,不曉得會有什麽緊急軍情傳來。

一名侍衛持函進來,嶽冷秋看林縛拆開信函看過,臉色變得異常嚴肅,心想,難道關中已經失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