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狂瀾 第六十四章 豫章(第2/2頁)

林縛搖頭苦嘆:“將奢家驅出江西,還談不上真正的叫江南安定下來。潭州那邊也是一肚子的壞水。這邊拖得越久,對江淮的形勢越是不利。倒不是擔心不能取勝,不能將燕胡逐出中原,但戰事多拖上一兩年,便是百萬計人丁流離於難……”

“主公念民生苦,日後當親牧之,不應假借他人之手,也不得奢望他人也能如主公這般知民間疾苦。”高宗庭說道。

林縛看向遠處的粼粼河水,沉默著不作聲。

上饒戰事之後,“取元氏而代之”也不再是特別禁忌的話題。車廂裏就三個人,高宗庭言及“親牧”這樣的敏感話題,神情從容淡然。李卓一生忠烈,高宗庭本是落弟士子,前半生坎坷,但心裏也有建功立業,報效朝廷之念,但在李卓身死之後,高宗庭就對朝廷,對元氏徹底絕了望。

傅青河說道:“在此之前,沈戎受太後之命到秋浦與嶽冷秋密議,嶽冷秋隨後來豫章,表面上看去是要努力保存池州軍,但說不定也是要看一看你的心志?”

“江寧滿城都說我心存異志,嶽冷秋何必需要再來試探?”林縛反問道。

“這些年來,嶽冷秋也算是識得形勢,他有從龍之心,實不能叫人意外。”高宗庭說道:“也許不需要我們去拉攏,他就會將籌碼押過來。但在之前,他怎麽也要親眼確認一下!”

林縛咂咂嘴,輕搖頭,不認為時機已經成熟。

碼頭就在前頭,高宗庭、傅青河也沒有時間再勸什麽,能看到內河碼頭上站著許多人,嶽冷秋一襲青衣站在人群裏,個子高大削瘦,顯得很醒目。

在濟南初次見面時,是崇觀九年冬,迄今已有八年了,在這期間林縛記得與嶽冷秋見面的次數屈數可指,心裏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王不見王吧。

崇觀九年諸軍北上燕薊勤王以援京師,山河雖危,但嶽冷秋風華正茂的樣子,還叫林縛記憶猶新,此時嶽冷秋就顯得飽經風霜,一襲青衫以示請辭之心堅決。

當然,嶽冷秋真要是一心求去,又何必到豫章來跑這一遭?

雖說林縛此時的地位在嶽冷秋之上,但為了表示對他這個“老上司”的尊敬,林縛請嶽冷秋先登車,還要唐希泰陪他們坐同一輛車去行轅。

車間只是寒暄,嶽冷秋路上也觀察豫章城裏的殘破景象,看得林縛無意立即收拾豫章城,也能曉得淮東經營江西的重心會暫時放在江州。

從唐希泰那裏知道曹家至今未派人入贛聯絡,推測曹家已有棄關中之念,那淮東必須馬上將兵馬主力北移到江州、廬州一線,防備燕兵進入荊湖對江淮造成劇烈的沖擊——這也是再明確不過的勢態了。

在此之前,嶽冷秋知道高宗庭代表林縛去袁州與黃秉蒿見面,此時在豫章,在林縛身邊看到高宗庭,嶽冷秋心想淮東與黃秉蒿應該還沒有談出什麽結果來。不過,淮東軍急於將兵馬主力北移,這對跟黃秉蒿之間的談判非常不利。黃秉蒿會因此枝生其他的念頭也說不定,不曉得林縛如何應對、化解。

回到行轅,先讓嶽冷秋去洗漱休息一番,借這個空當,林縛、傅青河、高宗庭聽唐希泰更詳細地敘述他一路與嶽冷秋同行的細節。

應該說,嶽冷秋或有意或無意流露出來的態度,跟高宗庭與傅青河的判斷很符合。林縛沒有跟唐希泰多說什麽,只說道:“喬中去了贛州,不過江西的形勢有反復的可能,你暫時留在豫章助傅公處理政事……”

待趙青山、張苟收復閩北之後,東閩、兩浙地區都將徹底地平復,局勢不會有什麽反復,反而是江西銜接淮東暫時還控制不到廣南、湘潭、荊湖,即使不會派駐太多的精銳,但經營江西者,林縛一定要用信得過的人。

新編長山軍第三鎮師,林縛用虞文澄為制軍,反而將胡喬中派去贛州任知府,便是要在贛南地區用一個能知兵事、政事的人,能夠及時、果斷處置贛南的復雜局面,而不用事事請示,耽擱了處置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