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狂瀾 第六十三章 盲點(第2/2頁)

荊湖形勢穩定,將有力地支撐曹家在關中抵抗燕胡,一旦整個西線形勢穩定下來,戰爭的主動權自然就落到淮東手裏。

嶽冷秋與周同並坐,無法直接觀察他所言是實是虛。要是淮東軍將領都在打這個主意,崇城軍主力集結將渡江北上追擊奢家,但整個荊湖戰局將徹底沒有池州軍什麽事了。雖說嶽冷秋知道此時池州西進,有給林縛借刀殺人之嫌,但沒有辦法,池州軍在經歷樅陽慘敗之後,要不會在荊湖戰場有所表現,將會給徹底的邊緣化,將會裁撤掉。

嶽冷秋說道:“周將軍所謀,我也深以為然。不過奢文莊與淮東屢戰屢敗,但不能否認他是一個深諳淮東戰法的老狐狸,崇城軍主力渡江北上追擊奢家殘部,奢家殘部必不會與崇城軍糾纏。從奢家不守江州北岸的黃梅縣,而將防線撤到薊春一帶,便可知奢家要避淮東兵鋒的心思。隨州如今也視奢家為唇齒,為免唇亡齒寒,羅獻成特意將漢水東岸的通道讓出來,以便奢家能隨時沿漢水北逃,進擊南陽。羅獻成不除,側翼威脅不解,淮東能派兵馬沿漢水追擊奢家殘部嗎?”

“嶽督的話倒也叫人反省。”周同說道:“不過淮東軍能日行百裏,奢家殘部拖家帶口,難道也能日行百裏?再者,淮東十萬兵馬渡江北上,羅獻成這顆墻頭草降附江寧還有所不及,又且敢真放奢家北逃?”

周同滿不在乎的語氣,叫嶽冷秋心裏困惑不已,心想,也許是淮東軍諸戰皆捷,自林縛以下都滋生狂妄自大之心;也許林縛特叫周同來迷惑自己。嶽冷秋也不想在宴席上鬧得賓主不歡,周同在淮東軍裏影響非同小可,林縛又非專斷獨裁之人,在池州軍的去留上,周同是能說得上話的一個人。

嶽冷秋一時看不透周同所言的虛實,但淮東軍主力急於渡江北上追擊奢家殘部,對淮東並不是特別有利。除了其他種種原因之外,黃秉蒿在袁州還有三四萬兵馬沒有降服。即使黃秉蒿降服了,又焉能百分百信任之?焉能不知道奢家渡江北逃而黃秉蒿留在袁州是兩人事先密議?

當淮東軍主力陷在荊湖膠著難下之際,黃秉蒿據袁州再反,必能叫淮東軍首尾不能相顧,方寸大亂。

如今表面上的消息是高宗庭代表林縛出使袁州談受降之事,林縛、傅青河僅率張季恒在豫章坐鎮,其余入贛的兵馬都分散各處,而眼下在都昌的唐復觀部,劉振之部似乎馬上又要走水路北上了。難道林縛真就不怕黃秉蒿有反復?

宴席過後,唐希泰便陪嶽冷秋回驛館休息。

嶽冷秋與周同、唐復觀、劉振之沒有太多的言語,但與唐希泰一路行來,少了些陌生感。回驛館路上,嶽冷秋徑直相問:“兵船集於都昌,淮東真要迫不及待地渡江北上嗎?”

“江寧諸人都盼望淮東兵馬北渡,荊湖亦盼望著淮東兵馬北渡,但最應該迫切希望淮東兵馬北渡的應該是曹家,嶽督難道不這麽認為嗎?”唐希泰見火候差不多,也不再跟嶽冷秋打啞謎,有意將真相往深處更揭一層,反問道。

“曹家沒有派人入贛見樞密使?”一個人的見識再廣,也有認識不到的盲點,嶽冷秋為池州軍當前的困境所纏,對荊湖、關中的消息就不夠敏感,還真沒有意識到曹家當前沒有派人入贛來見林縛。

奢家渡江北逃之後,使得荊湖的力量對比發生逆轉,一旦奢家與羅獻成公開降胡,勢必從側後夾擊關中、漢中。對於在關中孤守的曹家來言,應是跟南陽梁成沖,河中梁成翼最迫切希望淮東軍主力或池州軍進擊荊湖的。

看著奢家北逃之後,太後一系人馬急成什麽樣子,便能知道荊湖對關中及豫西形勢的深刻影響。

曹家此時還沒有動靜,那就是大異常——曹家不指望淮東能迅速逆轉荊湖形勢,曹家是打定主意放棄關中了!

而一旦曹家棄守關中,河中、南陽兩地能不能守一個月都成問題,也許到入秋之後,胡人就要飲馬揚子江了!

嶽冷秋愣怔在那裏,林縛做決策最基本的依據恰恰就是曹家的選擇。換作別人去揣度淮東的下一步軍事部署之前,一定不會忽疏這點,而自己想當然的以為曹家一定會派人進贛見林縛催促淮東軍北渡以安荊湖形勢,沒想到最大的問題就出在這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