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狂瀾 第五十一章 窮寇不追

鄧禹披甲上陣,但力挽狂瀾已晚。恰逢淮東軍從後陣又推來四架三弓床弩,部將雖然冒死遮護,床弩射出來的巨箭連穿兩人,直紮入鄧禹的胸口才停下來。

鄧禹在前陣戰死,鄧氏子弟搶出他的遺體而撤,浙閩軍在花亭隘口的防陣即告崩潰,數千殘卒“嘩”的往嶺山西麓逃竄。

陳漬在親衛扈卒的簇擁下,登上燕嘴磯。燕嘴磯曾是鄧禹駐帳之處,雖說懸於江面之上才五十丈,才是周遭最險峻之處。隘口的浙閩軍大潰之後,鄧禹還有數十親衛在此頑抗,給殲滅後,就剩下一地血泊,白石也盡給染赤水。

陳漬臨磯遠眺,北面嶺山縱橫,綿延千裏不絕,南面、西面江溪流淌,在月光下波光粼粼,他站在磯石之上,頓生豪情,指著左右江山,與隨行的參謀、軍令官等人說道:“那些個臭讀書的,看到這番河山,多半會吟個詩作個賦的應應景,老陳我搜腸刮肚半天,就給主公逼迫認得幾百字,屁個雅詞都想不到……”

水營從溪口登岸殺上來,從東麓圍上來以殲潰敵,粟品孝在一隊扈卒的簇擁上,趕來燕嘴磯與陳漬匯合。

“大營有令傳來,潰鄧禹所部之後,不著你用去追殘敵,立即率部南渡,以截奢飛熊所部……”粟品孝說道,又拿林縛簽發的手令給陳漬看。

“這就不追了?”陳漬愣怔了一下。

對於費盡千辛萬苦打潰敵陣的將士來,追殲殘敵,擴大戰果,才是剛剛進入這場戰事盛宴的高潮階段。隘口前敵軍防陣剛潰,敵軍傷亡占不過總數的兩成,要想真正的殲滅敵軍的有生力量,有效的組織追擊,是最為重要的環節。

另外,花亭隘口也是將浙閩軍東線主力封堵在信江上遊的攔截陣地。陳漬放過花亭隘不守,率部渡到南岸,即使有水營戰船封鎖花亭溪,禁止敵軍西逃,但敵軍越過花亭隘口,可以沿花亭溪東岸往北,往湧山、樂平方向逃竄……

大營此時命令放過浙閩軍在北岸的殘敵不殲,放棄花亭不守,而轉渡南岸去攔截奢飛熊,一時間,陳漬難以理解。

林縛的手令素來簡潔,沒有太多的解釋,陳漬看了兩遍,還是困惑,問粟品孝:“是誰攜主公手令過來?”

“確是主公手令不假。”粟品孝說道:“另有軍令在此前傳往祁門,著胡喬中、虞文澄等將率部南下湧山。我想啊,可能是大營計劃叫贛東兵馬填入湧山以攔截潰敗殘敵……”指著花亭嶺西麓,說道:“你看那邊,鄧禹所部給你擊潰,田靜山等敵便無膽來戰,看其情形,是要往橫峰城撤退。放鄧禹殘部北逃,也難成大患。你率部退下東麓集結,更能嚇得田靜山等敵往東速逃。這一退一進,能叫他們在北岸浪費掉了兩三天的時間,恰好叫長山軍、崇城軍的主力從東面追圍過來!花亭溪這邊,守或者不守,區別不大?”

“花亭這邊擺空城計?”陳漬蹙著眉頭,剛想到要點。

“應是如此!”粟品孝說道:“浙閩軍在橫峰、青溪之敵,已成喪家之犬,即使他們有膽強過花亭隘,水軍也能沿花亭溪拖他一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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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營將令已下,陳漬也沒有工夫跟下面的將領多作解釋,即勒令往北追出的兵馬回來,退回到隘口以東準備渡河。

鄧禹從橫峰西奪花亭時,除所部兵馬外,還與從禮塘撤出來的田氏子弟田靜山等部匯合西進。西進到花亭時,僅鄧禹所部及時進駐隘口,而田靜山等部被迫往北面的山嶺收縮防守。從黃昏起,真正受到陳漬所部猛烈攻擊的,也僅是擋在隘口前的鄧禹所部。

鄧禹先進占花亭,占有地勢之利,但也守不過一夜就給淮東軍打潰,田靜山等部更不敢來爭花亭隘口,等不及天亮,即往橫峰方向撤退。

淩晨之後,陳漬所部開始退到隘口東麓,準備在燕嘴峽的上遊渡江去南岸。

在田靜山等敵將的眼裏,淮東軍退回到花亭隘以東整編,看勢態卻似趁勝要追擊他們。鄧禹所部給打潰後,橫峰以西的浙閩軍便像給打斷了腰脊,再沒有與淮東軍在野外接戰的勇氣。除派少數兵馬斷後外,敵將田靜山即率主力往橫峰城奔逃。

敵軍夜逃如潰,陳漬只可恨手裏沒有一支精銳騎兵可用,不然從後路追擊士氣崩潰的殘敵,說不定還能趁亂殺進橫峰城裏去。

昨日清晨,陳漬所部乘舟師進信江,在橫山城外,與奢飛熊所部錯身而過。陳漬在水,奢飛熊在陸。

晝夜之間,陳漬所部兩戰接連攻下上饒城、花亭隘兩處要點,驚走上饒守兵,打潰鄧禹所部。兩場戰場前後相距一百三十裏,離橫山城更是相距一百六十裏。

陳漬所部行動如此之迅速,除淮東軍訓練有素之外,占的就是舟師沿江而下,襲攻沿岸的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