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權傾 第一百零七章 太後是棋

從奢家陷徽州,兵鋒直指江寧,也就過去十數天的工夫。

當世通訊主要依靠人行馬走,十數天的工夫,消息也就堪堪能傳到燕京去,江淮大地倒迅速掀起軒然大波。消息傳到崇州,商旅及普通民眾也是一時呆愣,也是驚慌失措。

所謂覆巢之下沒有完卵,民眾哪裏知道淮東為應對當前的局面早早做好諸多的部署?在大多數人的心裏,江寧若毀,帝室崩亡,即使淮東兵馬再強盛,也獨木難支,又怎能不恐慌?

崇州留後秦承祖根據林縛簽發的令函,直接將早先就調到崇州附近部署的九千工輜營軍進入崇州,宿衛崇州的步軍司津海軍第一旅及靖海第三水營第五旅,將原衛戍崇州的六千兵馬擴編到一萬五千人,除了對崇州新城、舊城等要沖之地加強戒嚴外,也加強進出淮東商旅的管禁。雖說無益於消除普通民眾的恐慌情緒,但至少也將崇州及周圍的局面,牢牢的掌控起來。

崇州舊城裏也是人心惶惶,左貴堂跨步剛進王府大門,苗碩就從裏間迎過來,張口問道:“可有什麽新消息傳來?”

“茶樓裏都說孟義山率杭湖軍在溧陽給奢家圍了水泄不通,有說孟義山已經投了叛軍。杭湖那邊是連日大雪,將淮東兵馬攔在蕭山,又說淮東兵馬已經北上,在長興跟奢家打上了。董原那邊倒沒有什麽動靜,或許有什麽動靜也沒能傳過來。嶽冷秋率江州軍說是早出來了,只是走到哪裏,各種說法都有,就是離江寧都遠。又說奢飛熊在豫章出兵打江州,嶽冷秋又率兵退回去了。北面的胡人也蠢蠢欲動,一波波的騎兵正在打渦陽,又說陳芝虎率兵在打河中府……總之亂糟糟一團,茶樓裏說什麽的都是,也不知道該信誰?”左貴堂說道:“要真想知道什麽消息,太後派個人直接去軍司衙門去問話,想來淮東軍司也不會搪塞不說……苗大人,你說太後心裏到底是什麽打算?”

“太後怎麽想,我們做奴才的怎麽能瞎猜?”苗碩說道:“不多說了,太後跟王爺在裏面等著聽候消息呢!”

左貴堂還想說什麽,看到長史高強從走廊拐角露出頭來,便閉口不再說什麽,跟著苗碩往裏走。

自從林縛上回來訪後,王府內外的防衛全部由淮東軍司接手,王府裏的大小事務實際上都由秦承祖直接掌握,高強這個長史自然就成了擺飾,左貴堂、苗碩等人雖說處境不見得變好,但也不用再看高強的臉色。

高強看著左貴堂、苗碩避著他走,心裏不是滋味,咬了咬牙,還是決定跟過去。

走到東廂院月門前,左貴堂回頭看向高強,問道:“高大人有什麽事情要啟稟太後的?”

“高強也在外面?”梁太後的聲音從院子裏傳出來,說道:“一起進來吧!”

左貴堂才不吭聲,任高強隨他們走進東廂院。

梁太後坐在東廂院的角亭裏,海陵王元鑒海、王妃田氏及陽信公主元嫣陪在一旁。

角亭四面漏風,地勢是在院子裏最高,海陵王的臉都有些冷得發青,苗碩見這情形,急著走過來,說道:“老祖宗呢,外面風這麽大,老祖宗的身子可經不住這麽吹!”

“胡說八道,哀家的身子骨還硬朗得很!”梁太後精神抖擻地說道:“屋裏太悶,哀家想出來透透氣,這風才多大,可沒有什麽不經吹的。”

元嫣陪坐在一旁,心裏也覺得奇怪,太後到崇州後身體一直不好,整日都在房裏,不敢出來走一圈,這幾天精神卻是出奇的好,身子陡然也利落起來。元嫣心裏擔心是回光返照,但太後數日來胃口也好了許多,身子的的確確是陡然好轉過來了,便連眼神也好了許多,只是每天催促著左貴堂跟苗碩輪流出去打探消息。

梁太後不肯回屋裏去,硬要坐在風頭裏,大家也不好勸。苗碩心頭發酸,要不是落到今日的困境,即使在天寒地冰的燕京,太後要到戶外走動,花團錦簇的圍幛搭起來,再填些火盆,戶外也會溫暖如春,哪裏需要在這刺寒的角亭裏吹冷風?

左貴堂將他剛才從茶樓裏聽到亂七八糟的消息,一字不漏的復述出來。

茶樓裏眾口相傳都是道聽途說的消息,三分真七分假,還是人心惶惶之下的誇張。

苗碩說道:“眾說紛紜,也不曉得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崇州的天這些天都好好的,雖說有些冷,也都是大晴天,偏偏杭湖連日大雪,這天也是奇怪……”

元鑒海對從茶樓聽來的消息也是真假難辨,但是苗碩的話也說中他的想法,他多少也懷疑林縛有在蕭山拖延著不肯發兵。

梁太後微微眯起渾濁的昏花老眼,只說道:“要多些耐心,形勢也許沒想象中那麽壞。不過各地的塘報這時候也大半都停滯了,大家對這場危機一時間都應付不及。真要想知道準確的消息,都不如直接去問淮東軍司衙門。”又看向長史高強,“高強啊,你說是不是這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