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權傾 第九十一章 易幟

兩天後,杜車離由陳花臉領進行轅來見林縛。

“杜公近年來身體衰弱,精力不濟,怕誤大人大計,特讓車離跟大人請罪!”杜車離單膝跪地而言。

林縛輕輕一嘆,杜榮的心意也明白,他不禁杜車離及杜族為淮東效力,但他個人還念奢文莊的恩情,即使沒有親族之憂,猶不願意效力淮東。強扭的瓜不甜,有杜車離代表杜氏隨同宋家一起易幟,也能打擊閩東勢力的士氣,林縛也無意強求杜榮一定效力於麾下。

林縛對杜車離說道:“宋公將返泉州誓師易幟,我欲請杜將軍以指使參軍職隨同南返以助其事,夷州兵馬也會隨後填入泉州,即配合北面,揭開閩東一戰的序幕,可否?”

“末將謹聽大人所令。”杜車離朗聲應道。

“好!”林縛哈哈一笑,又與宋浮說道:“我與宋公同時動身,就在滄南等候宋公的消息!”

一切都準備就緒,就等著宋浮乘海船返回泉州,宋氏公開跟以奢家為首其他閩東大族決裂,易幟投向淮東,閩東戰事就將轟轟烈烈的展開,叫奢文莊等浙閩諸人心裏絕無僥幸可存。

宋浮的投順拜表,也於昨日派快馬送往江寧。

林縛讓宋佳送她父親登船。宋浮到明州這兩天,都在忙著商議事情,她父女二人也沒有機會單獨的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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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著細雨,第一水營的兩艘津海級戰船,就泊在碼頭上。大部分將卒都在艙室裏避雨,也有部分將卒在甲板上守衛,披著雨蓑,船工、水手冒雨調整帆桅,做離港出海前的最後準備。

“你心裏還在怨爹爹?”宋浮輕聲問道。

宋佳執傘而立,眸子看著遠處如煙一樣的細雨,在海水之上,仿佛晨靄,輕聲回道:“以前也許有吧,但不如此,也不能叫我遇見他。”

“哦……”宋浮微微一笑,說道:“大人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他啊,他跟女兒說,身處卑微可以博大,即使失敗,也沒有什麽可損失的,故而跋扈囂張,無所顧忌。淮東到今天的地步,來之不易,動一發而牽全身,不可不謹慎行之,故而要深思熟慮,步步小心翼翼。”宋佳知道父親想問什麽,說道:“但形勢也是如此了……”

“歷來都不乏梟雄,然而權勢滔天能自持、不跋扈者鮮見也,大人能有此論,真梟雄也,看來是我過於露痕跡了。”宋浮輕輕一嘆,倒也不懊悔,跟宋佳說道:“此一別,大概很快又能相見,但願那時是在江寧城裏。”

“但願如此。”宋佳說道。看著她爹爹登船,直到船起錨起岸,才轉身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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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浮的投順拜表於九月十六日送抵江寧進呈禦覽,永興帝、陳西言、余心源等人也沒有嗅出別的異常,詔告天下的同時,對宋浮等人也照例加官賞爵。

廷議後回到寢殿,永興帝就不再掩飾內心的震驚跟憤怨:“淮東早有這步暗棋,遲遲隱忍不言,還千方百計的阻撓禦營軍出征,是為何意?”

“皇上息怒。”見永興帝大發雷霆,王學善、余心源勸他息怒,說道:“許是淮東近來兵勢大張,才叫宋氏屈服的。”

永興帝對淮東已是如此猜忌了,他們就沒有必要再添油加醋,免得永興帝失去理智,將局勢攪亂。

張晏說道:“也許是淮東怕走漏消息,引起奢家的警覺。”

“走漏消息?消息在朕這邊有什麽好走漏了!”永興帝憤恨不平地質問道:“淮東是要防備朕跟奢家勾結嗎?”

“皇上息怒,事已至此,多想無益啊。既然宋氏以泉州投順,淮東在閩東就能吸引更多的浙閩叛軍,只要奉安伯在浙西多立戰功,就能替皇上您賺足面子。”王添說道。

“你們也多出謀劃策,這仗打不好,不僅淮東會幸災樂禍,便是江寧城裏想看朕好戲的也大有人在。”永興帝說道。

余心源他們按下心頭的暗喜,情知永興帝暗指陳西言等人,還是勸慰道:“皇上息怒,朝野官民,心皆附順,即使見識有淺薄,但不會有什麽壞心。”

為謝朝忠出兵一事而進行的廷議之後,表面上看去與以往沒有太大的區別,陳西言每日都照舊到政事堂來,但實際吳黨內部已經絕然割裂,而永興帝則更信任、親近王添、余心源、王學善等人。近兩個月,永興帝幾乎就沒有單獨召見過陳西言、左承幕等堅決反對禦營軍出征的官員。

張晏最初也是堅決反對謝朝忠出兵,但見永興帝心意已決,就沒有再堅持,也就沒有給永興帝猜忌、見疑。

除了廷議,陳西言幾乎都見不到永興帝的面,許多事情,永興帝甚至繞過陳西言等人,直接吩咐王添、余心源、王學善、張晏等人去做決策。王添本身就是政事堂副相,又是禦營司副使,王學善掌戶部,張晏掌鹽稅及內庫——即使陳西言等人這會兒撂挑子,朝堂也能勉強運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