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權傾 第五十七章 自薦為妾

馬蘭頭愣怔當場,張口說道:“大小姐……”但接下來仿佛喉嚨給別人捏住,再也吐不出一個字,與婆娘面面相覷,實在是沒有想到劉妙貞心裏打定這樣的主意,瞠目結舌,無話以對。

“妙貞願嫁給林縛為妾!”劉妙貞平靜的將話又重復了一遍。

過了半晌,馬蘭頭才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嘴唇,但說出口的還是只有半截子話:“大小姐你這是……”有些話不能說,不能問,除了震驚之外,實在也不知道要說什麽好,臨到最後,長嘆一聲,伸腿踢了自家婆娘一腳,站起來說道:“讓嬸子陪大小姐說說話,我想起來還有事情未跟李良那崽子交待清楚……”便披了袍子,帶著隨待,去尋李良說話去。

趕巧孫壯尋李良喝酒——孫壯家小都在崇州,在徐州城裏無牽無掛,不在軍營,不參與議事,就整日找舊日袍澤飲酒為樂,不是在馬蘭頭家裏,就是在李良宅子裏廝混——看到馬蘭頭過來,笑道:“燉了羊肉燙了酒,還尋思著派人去請你過來,又怕你家婆姨嘮叨,沒想到你的鼻子跟狗似的,自個兒跑過來了……”拉他坐下來喝酒。

孫壯如今要算淮東軍的嫡系將領,馬蘭頭心想著大小姐的事情還要跟李良私下裏商議,便坐下來悶聲喝酒。

李良見馬蘭頭半天不說一句話,心想他肚子裏藏著事,問道:“馬帥坐這兒半天都不吭聲,可是遇到什麽為難的事情了?”

“老馬就是肚子彎彎腸子多,怕是嫌我在這裏礙眼了吧?”孫壯瞅了馬蘭頭一眼,問道。

“還不是獎功的事情頭疼?”馬蘭頭說道。

“那算芝麻大的事情?將卒有功,賞酒賞肉賞婆娘,照著老規矩來不就行了?雖說如今婆娘不好亂賞,但妻離子散的多了,湊成一家子也容易過活。淮東對軍屬有諸種優待,誰要樂意討一房媳婦,也容易啊。”孫壯說道:“大人不也說了,你們擬出條陳來,軍司那邊無不應,你還愁著啥啊?”

“唉……”馬蘭頭輕輕一嘆,說道:“這淮陽鎮跟淮東畢竟內外有別,撫恤獎功的用度,又怎好跟軍司伸手?”

聽馬蘭頭這麽說,孫壯不高興了,放下筷子,將嘴裏嚼得半爛的一大塊羊肉吐到碟子裏,冷笑道:“何輒你還謀算著將人馬拉出去自立啊!軍司這兩年那幾十萬車大米白面,何輒是喂豬喂狗了?難不成,你將人馬拉出去,就能割土裂地封王封侯不成,混到今日是虧你了!”手撐著膝蓋,眼睛瞪得溜圓,直欲將忘恩負義的馬蘭頭生吞了。

李良沉默著不吭聲,他也誤會馬蘭頭的意思……

馬蘭頭倒是不急不慢地抿著杯中酒,說道:“我倒是不想內外有別,但咱們底子不比別家幹凈……”

孫壯忿恨不平底質問道:“大人只身去淮陽,可對你們沒有一點保留,至今徐州城裏,駐軍也是以淮陽軍為主……你倒是有什麽擔憂的?是你擔心,還是大小姐她有什麽想法?”

徐州獲捷,淮陽鎮與淮東幾乎融為一體,孫壯可不想這時候鬧什麽妖蛾子,搞決裂。

“大小姐還在我宅子裏呢,你嫂子陪著大小姐……本來好好的在談獎功的事情,大小姐突然說要嫁給大人為妾……”馬蘭頭說道。

孫壯差點閃了舌頭,愣了半晌也沒有能說出話來。

李良也磕磕巴巴地問道:“這個……這個……怎麽突然就鬧到這一出?”

有些話在劉妙貞面前不能說,不能問,在李良、孫壯面前,馬蘭頭倒沒有太多的顧慮,說道:“我剛才說內外有別,孫壯這犢子跟我吹胡子瞪眼。俺們摸著胸口說一說,大人待我們是不差,但保不定下面軍將有所顧慮,也保不定淮東其他人會有別的想法。我也想過,淮陽徹底加入淮東,是好事,大家都有個奔頭,但是大小姐跟少公子怎麽辦?”

李良吸了一口涼氣,有些話還真不能說出口。

淮泗軍以往奉劉安兒為主,淮泗戰事之後,將卒又奉劉妙貞為主,視劉安兒的遺子為幼主。世人最重忠義,“幼主”是頗受忌諱的存在,淮陽鎮要想徹底地融入淮東,劉妙貞及劉安兒遺子則實際上構成了一種障礙。一旦成為障礙,有時候便是性命也難保全,“斬草除根”這種說法絕不是什麽空穴來風。

劉妙貞嫁給林縛為妾,則能巧妙地化解這種障礙。林縛作為夫君,接管淮陽鎮的兵權,則變得天經地義,能使將卒信服,以後也不會存在爭權奪勢的隱患。劉安兒的遺子,也不會因為“幼主”的身份而受猜忌,在淮東反而能保一世富貴。

“除了大人,天下還有哪個能配得上大小姐,你們都愁眉苦臉作甚?”孫壯嚷嚷道:“當年安帥在時,有意招秦子檀入贅,看秦子檀那熊樣,哪裏配得上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