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權傾 第三十八章 死守王府

得知陳韓三在城下立誓叛投燕虜並遣軍出城夾擊淮東軍,楚王元翰成癱坐在檀木椅上,喃喃自語道:“陳韓三這狗賊假戲真做啊!”失神呆坐,毫無生氣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仿佛死了一樣。

王府長史、內侍及衛營指揮使等將官,也一時慌然無措,束手無策。陳韓三真要降了,他們給困在徐州城裏,插翅也難逃。

東胡以誅民害的名義起事,南侵以來,對官吏士子頗為優待、禮遇,但對元氏宗室都是一個“殺”字了事,血腥得很,從不留余地。

燕胡要盡快的安頓地方,穩定統治,對士子紳豪采取拉攏政策。而受戰事摧殘的北地,一時間恢復生產也難有舊時規模,大片的區域都要減賦減稅來休養生息。但燕胡要維持龐大的軍用開支,也必須要有一個能拉出來開刀,掠奪的群體——沒有比宗室子弟更合適的對象了。

元氏立國兩百余年來,宗室繁衍十二代,冠以元氏王姓的達十數萬眾,已經是這片土地上最大的宗族勢力。雖說許多宗室子弟也過得落魄,但就總量來說,宗室子弟占據的財富、田產,也是一個極其驚人的數字。

張協挾燕京叛投之時,官吏士紳幾乎都未受害,但包括宮女、內宦、王族宗室子弟在內,約五萬余口,成為燕胡南侵以來掠奪最為徹底的對象。除了帶王爵頭銜的十數人給拖到東市以誅民害的名義誅殺外,其他幾乎無一例外的都貶籍為奴,給驅趕到遼西養馬、墾荒。過去一年多時間,給驅趕到遼西為奴的這些人,餓死、凍死加病死,就將近萬數,慘絕人寰,生不如死。

掠奪王族宗室,燕胡除了獲得數以百萬畝的田地及大片的屋宅外,掠獲的金銀珠玉也數以千萬計,燕胡便是靠這些支撐前期龐大的軍費支用。

在淮泗戰事之後,楚王府也衰敗下來,沒有以往的榮光,連楚王婿馬服給林縛誅殺,抄沒家產,也無處申冤去。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楚王府在徐州城外的王莊還轄有二千余頃水旱田,糧倉裏還儲著十余萬石米糧,銀窯裏存銀不多,僅十余萬兩,與赫赫有名的楚王府頗為不相襯。但王府上下百余口以及仆役,女侍,衛營及家眷加起來有近三千口人,掠奪個遍,得個百十萬兩金銀也是輕松之事。

且不管燕胡對宗室子弟一貫態度,陳韓三都公開叛降了,還能放過楚王府這頭大肥羊?

元翰成心如死灰,睜開眼看向圍在周遭的諸人,臉如枯木地說道:“這些年來多有不待見的地方,還請寬宥則個,眼下大勢已失,你們都各自逃命去吧,莫要跟著我一起埋葬在楚王府裏……”

陳韓三控制著全城,宗室子弟自然難逃,但衛營將卒、仆役、女侍逃散出去,陳韓三也不會無聊到要全城搜捕來進行誅殺。

元翰成倒是宗室裏少有德名的人物,早年還主持過宗人府,對王府下人還都寬厚。本來有人心裏打起逃散的主意,元翰成這一說,長史、內侍、衛營指揮使都放聲嚎啕,誓要與楚王府共存亡,一時間倒無人願意逃離楚王府。

王府衛營就六百人,兵甲鮮亮整飭,畢竟有礙王府威嚴,但少有訓練,元翰成也怕惹來猜忌,平日裏也不敢嚴訓衛營。衛營將卒拿出來走儀仗,能嚇唬老百姓,但與陳韓三的虎狼之師對戰,元翰成想想也心灰意冷。

這會兒,前庭宣嘩聲大作,元翰成只當是陳韓三的人馬破門而入,臉色鐵青著站起來,只奢望陳韓三能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少造成殺戮!

“楚王爺!你們這是做什麽?”張玉伯右手執刀,緋紅官袍染了一大片血跡,色澤更深,腥氣撲鼻,看到楚王元翰成等眾走到廊檐下,亂糟糟的沒有個章法。

“張大人,想不到你竟甘為陳韓三爪牙!”元翰成喪氣說道。

“楚王爺,你糊塗了,我張玉伯寧死不枉,焉可能與賊同流合汙。”張玉伯又氣又急地說道:“陳韓三這狗賊已公開叛投燕虜,陳韓三的人馬即將攻進來,楚王府的衛營將卒都在哪裏,怎麽還不拉出來,抵抗叛軍?”

“有用嗎?”元翰成這才曉得張玉伯沒有跟陳韓三叛投,而是率眾廝殺過來跟楚王府兵馬匯合,但他不認為就靠著楚王府與張玉伯手下那幾百號人能有什麽掙紮的余地。

“只要依仗王府守到明天,定能將陳韓三那狗賊砍殺,楚王爺何必這時說這些喪氣的話!”柳西林站出來,出聲喝道,聲響如雷,要將楚王元翰成等人當頭喝醒!“陳韓三叛投之計,昭然若揭,哪可能信他會與淮東合計謀胡狗?此前行事,不過是將計就計,我家大人早就定下破敵之策。楚王爺且打起精神來,看明日陳韓三這狗賊如何死無葬身之地!”

柳西林代表淮東隨張玉伯進徐州城溝通詐降誘敵之計,隨柳西林進徐州城還有三百精銳勇卒——陳韓三也不可能阻攔柳西林帶三百人進城,在他看來,柳西林帶三百人進徐州也搞不出什麽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