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逐鹿 第七十九章 算計(第2/3頁)

想起當年的風光,陳信伯心裏有些感傷,要沒有陳塘驛之敗,該有多好啊?

“聽說是你去送了李卓最後一程。”梁氏白發皓首,臉如鶴皮,給遮在白發下的眼睛還算精神,要陸會宗給陳信伯端來凳子坐下說話,說道:“哀家也曉得李卓委屈,但總不能讓皇上擔這個責任。郝宗成那邊哀家也過去見了——雖說郝宗成這個人,哀家不喜歡,但他不會賣了皇上——他都這樣子,再要他背遼西兵敗的責任,也就太可憐了。但是遼西兵敗的責任不定下來,不安定軍心,這遷都的事就做不成,也就只能委屈李卓了。皇上心氣傲,這些話他是不會說的,但過些年,未必不是不能拿出重議。”

陳信伯曉得太後只是說說而已,是安慰他與李卓的師生情誼,默著聲音不說話,以示心情沉重,又暗中揣摩太後喚他過來的心意。

“李卓可有什麽話要你留給皇上?”梁氏問道。

“李卓留下話說,燕京突圍,使陳芝虎殿後,南行還有一線生機,斷不可聽信郝宗成之言東去津海!袁立山還將勇,他親眷皆在京裏,不可能不戰而降!請皇上對薊鎮將領軍眷皆賜厚賞,以安被迫給東虜投降的將卒的心……此外,李卓還留了一封遺書給陳芝虎,遺書這時在皇上那裏,要不要給陳芝虎送去,還要皇上拿主意。”陳信伯說道。除了調整字眼,將意思表達得更完整準確一些,卻沒有歪曲李卓的意思,畢竟當時還有王啟善在場聽著。

“皇上聽了有什麽反應?”梁氏問道。

陳信伯猶豫了一下,說道:“皇上大發雷霆,要將李卓的屍身拖到午門行刑,經老臣勸過,才勉強歇了事!”

“真是胡鬧。”梁氏輕嘆了一口氣,又問道:“依你看,郝宗成在袁立山一事說了謊?”

“李卓只是推測,雖說他算無遺策,但也總比不上郝宗成親歷。但也總不能因為李卓推測錯了,就懷疑他的居心。”陳信伯說道:“再者皇上已經派人將袁立山的家人捉入天牢,再者郝大人也沒有建議皇上向津海突圍……”

這時候心裏想,東胡人縱張希泯、郝宗成回來,大概是料定郝宗成即使對皇上忠心耿耿,也會將遼西戰敗的責任推到別人頭上,那李卓死及袁立山家人給追責問斬,會將燕京局勢攪得更亂,這就應該是東胡人實施此謀的目的了。

陸會宗站在旁邊,看了陳信伯一眼,心裏冷笑,郝宗成昨日脫歸,要不是你在邊上說了一句“淮東軍約定好來勤王,偏巧高宗庭、耿泉山去了津海,這事便黃了”,皇上說不定還不會起殺心……

說實話,陸會宗這時候也想不明白,陳信伯為何要致李卓於死地?

梁氏閉上渾濁的眼睛,俄爾又睜開眼來,問道:“津海真不能去嗎?”

“老臣也惶惶無計。”陳信伯說道:“怎麽走,何時走,誰走誰留,這些都要皇上拿主意。老臣就剩這一把老骨頭,只求盡忠。只要社稷能轉危為安,老臣哪怕這時就去見先帝也無憾。”

“老卿家的忠心是有目共睹的,可惜皇上偏信張協。”梁氏輕嘆一聲,“李卓的遺言,哀家曉得了,你去為皇上忙碌吧。”

陳信伯揖著身子離開,剛離開萬壽宮坐上在宮門外等候的馬車,就聽在宮門外守候的家人說皇上剛剛起駕去張府慰問。

張希泯傷重不治,張協傷心致病而臥床,皇上去張府慰問倒是正常。

陳信伯眼珠子一轉,若是過去有渾水摸魚的機會,說不定能將張希泯這個天大的把柄在皇上面前捅破掉,張協自辯不清,就算皇上不追究他的責任,燕京留守的位子就輪不到他及楚黨其他官員的頭上。

趕到張府,陳信伯將名帖遞進來,說是來慰問。

在門廳等了片刻,張協的老家臣張成領他進去,剛邁進張協日常起居的院子,就聽見張協在裏間哭訴:“……希泯雖不屑,但老臣視他為掌上珍。當初求皇上讓希泯去遼西傳旨,老臣也是藏著私心,希望希泯能為皇上效力得到賞識,有一個好的仕路。遼西一敗,希泯被俘,寧死不屈,竟是遭這樣的折磨,老臣心裏恨啊!恨不得食東虜肉,飲東虜血。老臣心時雖恨,但不敢為私仇而害公義。事已至此,看來皇上不南下,南邊的援兵始終不會發來。請皇上當機立斷,立即去台湖軍中,留陳芝虎在台湖殿後,由周宗憲護著皇上南下,就由老臣拼死來替皇上守這燕京城。”

張協聲嘶力竭,哀慟入骨的哭聲,直叫陳信伯都不忍心再懷疑他。

“數年來,愛卿事事替我盡力謀劃,朕若去了江,愛卿不在朕身邊,怎麽能成?”

“希同雖不才,但也小有謀算。再者皇上只要去了江寧坐鎮,必能調來援兵解燕京之圍……”張協又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