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逐鹿 第五十五章 戰事稍息

田常率部進入東陽縣城,就絕了解嵊州之圍的希望。

給鮮血染紅的河水也給上遊來水稀釋,恢復澄澈,西城門樓子外,繞城而過的太白溪在夕陽下金光粼粼。

淮東軍在東岸正派人收拾戰場,將這邊戰死兵卒的兵甲解下,將屍體運到河堤上,等這邊派船去運回。

在更遠處,淮東軍主力占據在落鶴山西北麓一處才十余丈的坡原,這處坡原正堵住從東陽縣往嵊州的谷道口子。

淮東軍在坡原腳下,用大量的車盾、輜重車圍出簡陋營墻,戰卒在車營後戒備,更多的輜兵在內線砍伐樹木,建造營柵,有在太白溪東岸落鶴山下長期駐兵對峙的跡象。

算上撤回西岸的殘部,東陽縣守軍以及從諸暨上來的援軍,奢飛虎在東陽縣能調動的兵力差不多還有一萬人左右。

但太白溪東岸一戰,打得太慘。雖說有半數兵卒撤出來,但是僅剩的兩千五六百人,半數多帶傷,編制差不多給徹底打殘,兵甲損失得厲害,需要長時間的休整才可能恢復戰力。東陽縣守軍士氣也很低落。貿然將諸暨援軍壓上去打,一旦不利,東陽縣守不住,那淮東軍將能通過東陽往西打浙西,往南打浙南,往北打會稽。比起解嵊州之圍,當前最重要的是在東陽縣穩定陣腳。

奢飛虎手扶著垛墻,臉色還算平靜,眼神犀利,但手指用力幾乎要將城墻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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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漸重,坡原從太白溪東岸都燒起營火,一蓬蓬的,仿佛分散在草場裏的營火,為防備東陽守軍趁夜渡河偷襲。

林縛聽著山林裏呼嘯而過的風,擡頭望了望天,陰雲翻騰,天黑後這一場雨怕是不會小。

“天助淮東呢!”林縛轉過身來,跟身後張苟、陳恩澤等將感慨地說道。

張苟擡頭看了看天,要是昨夜下大雨,雖然能讓奔襲更隱蔽,但實際上也會加劇奔襲的難度,無功而返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一旦讓奢飛虎借大雨在東陽縣完成兵力的集結與調整,嵊州一戰難度與危險性就要大增。林縛說天助淮東倒是恰當。

也是這幾天來連續陰晴不雨,使得淮東占到天時,使戰事推進沒有受到意外的阻礙。打仗就圖個天時、地利、人和!接下來陰雨天氣,雖說會讓築營造寨、輸送物資變得困難,但也會讓奢飛虎從西岸反攻的難度加大。

走到軍醫營,上千員傷卒都擁擠在這裏救治,顯得混亂。林縛蹙著眉頭,頗為不滿。一個營帳接一個營帳的走過,最後終於忍不住,帶著質問的口氣,問身後諸人:“多久能將谷道空出來?傷員能轉移的,要盡快轉移到上虞休養!”

這麽短的時間裏,對張苟、陳漬等人來說,更緊要的是防範奢飛虎從太白溪西岸反攻過來,這邊難免有所照顧不到。再者,短時間裏要盡可能多的將物資、援軍輸送過來,穩住這邊的戰線,從嵊州到東陽縣的谷道,都給西進的輜車、人馬占滿。嵊州那邊有水路與上虞相通,但也好不到哪裏去,暫時還沒有空余的通道讓上千員傷卒從這邊撤出來,暫時都留在營寨裏集中救治。

“差不多要等三五天……”張苟回道。

“太慢了。”林縛蹙著眉頭,說道:“驛道、谷道通行,無論車馬,都要遵循一個原則,靠左行……”林縛將左手捏成拳頭舉起來,加深諸將對“左”與“右”的概念,“不管多緊急,輜車、人馬,都要讓出右手逆向的通道來。當然了,真正要做到這點很難,作為權益之計,可以沿谷道每隔五十丈插一旗留一輜兵維持秩序,一定要盡快分出兩條可以逆向通行的大道來。西進的道可以寬一些,但必需要保障東進嵊州的道路也隨時保持通暢!谷道險辟,不夠寬的地方,要將輜兵派出去,加寬,整築,也要防備雨後會有山洪泄下沖毀谷道!”

怕諸將一時難以理解,林縛蹲在地上,將圖示畫出來又解釋了一遍。雖說從嵊州到這邊近百裏谷道要派出三四百輜兵,但是這時候保證落鶴山與嵊州與上虞的道路通暢,即使再大的代價,也要花出去。

張苟以及負責物資輸運的吏員,認真的將林縛的話記錄下來,要安排人去落實。

孫壯躺在病榻上,欠著身子,說道:“重殘兵卒撤下去即可,要是將傷卒都撤下來,這邊接下來還怎麽往下打?”

“你先養好傷再說。”林縛說道:“不僅傷員要撤下去休養,崇城步營也要撤下去休養,這邊從長山營調人馬來守!三五天內就完全撤換!”

“嵊州城誰來打?”孫壯關心地問道。

“崇城步營前期負責圍困,要等長山營的人馬都調上來再攻堅。”林縛頗有耐心的跟孫壯解釋接下來的部署。

太白溪一戰,差不多也是淮東的極限,已經沒有能力再向往外擴張。要是奢家將浙西的兵力往東轉移,林縛甚至要考慮往後收一下,以防整個戰線失利而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