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淮東 第五十三章 君子不器(第2/3頁)

藩知美雖然沒有已經反抗林縛的念頭,但對林縛的怨恨卻不會消,聽到余辟僵的話,大有知音之感,附和道:“如今淮東軍司牽頭要搞什麽錢莊,要是當官的不好好當官,治理地方,卻開典當行來放印子錢,奪民口食,這世道還真是要變了……”

林縛雖然昨日才到江寧,不過錢莊之事已經早幾日在東陽鄉黨之間傳開風聲。藩家在河口所辦的酒樓也是東陽鄉黨聚集談事的場所之一,藩知美他們也是早就知道淮東軍司要糾集人辦錢莊的事情。

“君子不器之德,卻是要給豬倌兒糟蹋個遍了!”余辟疆搖頭嘆道。

元錦生端起茶盞來,抿著茶,不附和余辟疆跟藩知美的牢騷話。

就目前所得的消息,林縛欲召集人在淮東設錢莊,除為糧商出據飛票外,更主要的是要放印子錢取利。這樁事在士子清流裏傳開,不過是在林縛的頭上又添了一樁笑談,但絕非簡單的用一句“君子不器”能輕視的。

雖說好些人以君子自居,平時連談到銀子都覺得臟了口,但江寧城裏的大小典當行,有幾家暗地裏跟官家沒有牽連?江寧城裏那些人放印子錢的,有幾家背後沒有官家人物支撐著?藩知美嘴裏說得不屑,但事實上永昌侯府及藩樓的很大一筆收入,就是放印子錢來息,開典當行。

與別家偷偷摸摸的找代理人來做不同,林縛在淮東是要大張旗鼓的來做這樁事,事實上在清流士子之間造成的沖擊,倒不如林縛在淮東大肆提拔粗野村夫做官來得強烈。

元錦生想著別的心思,喝過茶,扔下一枚銀錁子當茶錢,便找借口先離開。

元錦生回到侯府,路過他父親日常起居的望翠園時,探頭往裏看了看。

侯府從事周鶴打後面過來,說道:“小侯爺,你去了哪裏,侯爺正讓我四處找你呢?”

“父親尋我什麽事情?”元錦生問道。

“錦生在外面?”元歸政恰在院子西角的涼亭裏,聽著這邊的說話聲,開口問道。

“是我。”元錦生走進望翠園,站在台階前,給元歸政見禮,說道:“見過父親。父親找我有什麽事情?”

“林縛那邊可有回帖送來?”元歸政問道。

林縛難得回江寧,不曉得有多少人要爭著跟他見面。自然是先將拜帖遞過府去,要等林縛有回帖來,才能知道有沒有機會見上面,也有人是專程派家人在林縛下榻的地方等候回音。

永昌侯元歸政在江寧城裏雖是顯爵,就算他送了拜帖,也不一定就能見到林縛他人的。元歸政也擔心自己的面子給駁,淪為江寧城的笑柄,所以讓元錦生先遞拜帖試探一下。

“還未曾有回音。我適才在圓福樓裏正看到林縛穿街去顧家,想來一時還無暇理會那些求見的拜帖。”元錦生說道。

元歸政袖手望外院墻飛檐外的晴空,淡淡說道:“湯浩信死了,不是一樁好事啊!”

元錦生知道父親為何生此感慨。他們這邊與淮東本有維持密切關系的機會,只是兩年前虞東宮莊管事太監苗碩出手過於小氣,壞了事情。當時林縛率靖海水營在東海對抗奢家控制的東海寇勢力,苗碩才願意拿六千兩銀子出來資軍,跟打發叫花子似的,導致兩邊的關系變淡。

這個倒非主要,更主要的是諸家聯手在山東逼死湯浩信,梁家得益最大,永昌侯府本來就是與太後及梁家同一系的勢力——彼此間的裂痕就再難以彌合。

湯浩信死時,林縛還僅占了崇州一縣。雖已經露出崢嶸頭角,但相比較梁家謀山東的重要性,自然也無暇顧忌林縛對湯浩信之死有何感受。

湯浩信死後,林縛在崇州一系列的應對與反擊,才叫眾人知道什麽叫初生牛犢敢欺虎!

林縛借守孝之名,暗中潛至津海,在鹽銀保糧一事上,強硬地迫使梁家、張嶽等楚黨勢力以及張晏、郝宗成的帝黨勢力一起低頭。鹽銀保糧事成,以崇州為首的東陽系勢力,每年從中少說要撈去七八十萬兩銀子,這是誰都沒有事先想到的事情。

淮泗一戰,梁家沒有占到多大的便宜。陳韓三給嶽冷秋招安,擋住梁家往南擴張的步伐。顧嗣元在淮東的協助下,率領一部精兵進駐青州,遏制住梁家往東擴張的步伐。林縛則正式就任淮東制置使,正式成為江東郡,甚至東南地區都屈指可數的巨頭人物。

要是說逼死湯浩信,使梁家有機會占得山東及中州北部地區,是一利,但將林縛推到對立面,又使林縛有機會在淮東強勢崛起,則是最大的失策。

“事已至此,多憂無益。”元錦生說道:“只要蘇湄在他心裏還有地位,也不是沒有緩和關系的機會。再說湯浩信之死,梁家得益最大,跟我們可沒有什麽直接的利害沖突,林縛總不能將怨恨都栽我們頭上來。我的拜帖也許不管用,大哥倒是跟他趣味頗投,要不讓大哥送拜帖過去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