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淮東 第四十七章 錢莊之議

林縛派人騎快馬來催,林夢得有再緊要的事情,也是以林縛這邊優先,當夜就坐馬車趕回崇城。

要說秦承祖對“錢莊”之事還有些顧慮,擔心會遇到種種阻力,林夢得則是極為支持。

林家鼎盛之時,在東陽、江寧、維揚、淮安、平江、丹陽、海陵等江東郡的周邊大城都設有貨棧,大宗貨物往來,動輒幾千上萬兩銀子,貨棧內部使用“飛票”已成常例,也形成了一套規矩。

因為林記貨棧信譽好,根基深,在外經商或遊宦的東陽鄉黨,利用林記貨棧的飛票進行銀錢匯兌,也較普遍。到崇觀八年時,對外部的飛票匯兌,已經形成相當的規模,光票息,林家就能從中多獲得兩三千兩的銀子。相比較林家的其他生意,票息收入還很低,要是將林記內部使用飛票,也計算票息的話,那數字就相當客觀了。

戰事離亂,上林裏給摧毀,林家的根基差點給摧毀,戰局難料,人心叵測,林家目前在各貨棧之間,都恢復用現銀結算,但不意味著錢莊之事就不可行。

王成服上書建議,說典錢鋪之事。林夢得早先就看過,考慮了很多,他在這方面有實際的經驗,自然也就有更多、更明確的想法。只是這段時間都在忙別的事情,林縛回崇州後,林夢得跟他也就匆匆見過兩次面,也沒有機會細說這事。

王成服上書建議設典錢鋪,重在由典錢鋪支借錢谷給流民用於開墾,林夢得更看重飛票即“銀票”的好處。

林縛明確了“錢莊”,“支借”,“錢息”,“銀票”,“票息”幾個概念,林夢得心裏的概念框架也就更明晰了,當夜在東衙召集的議事會議裏,就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世事難料,但淮東屢獲大勝,還是能給別人一些信心的。”林夢得說道:“我們也不要指望第一步能邁出多大的步子,但在津海糧道的體系裏,推行飛票,還是可行的!黑水洋船社且不說,銀錢都在崇州結算,看不到錢莊的好處。不過,好些糧商,只走崇州到即墨這條短線——從崇州購糧,進膠州灣,到即墨交付,進行銀行結算,就需要將銀錢運回崇州來,再用來買糧。要是糧商隨船走,還方便些,只要找到可靠的船主跟夥計,將銀子隨船運回來就是。但好些糧商、船東,只是雇人運糧,本人怕海上風浪大,並不隨船走,成千上萬兩的現銀,走陸路運回崇州,就有種種擔心!若是我們在即墨、崇州都設錢莊,糧商在即墨得銀,將銀子存入錢莊,拿著錢莊出據的飛票,到崇州來取現銀,就方便得多。銀子在途中可能會給劫走,但飛票的兌付,非糧商本人或糧商指定人不可取,實際也保障糧商的個人安全……”

飛票不同於錢鈔,更與後世的匯票性質相當。一張飛票的面值都有幾百上千兩銀。如此高面值的飛票,出據時,自然都會進行詳細的背書,寫明持票人的身份跟取現時限,甚至還會指定取現的錢莊,給盜走冒領的可能性很少。

周廣南、孫豐毅行商大半輩子,自然識得飛票的好處,關鍵在於錢莊可不可信的問題。要是值得信任,拿飛票上路,比帶著幾千上萬兩銀子上路,要安全得多。

津海糧道本身就是靠淮東軍司在支撐著,錢莊設立,自然也是要依托淮東軍司的信譽。這些糧商若是還不信任淮東軍司,根本就沒有必要到津海糧道裏來摻一腳了。

“當然,錢莊不可能無緣無故的給糧商出據飛票,收取票息是當然之舉。只要確保持票到錢莊即能兌換現銀,百裏取三,甚至取五,我看糧商都會願意的。”說到這裏,林夢得眼冒金光,他滿心想著替淮東開辟財源,突然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如何叫他不興奮?

他繼續說道:“從江門到即墨或從淮口到即墨,以正常年景計,漕糧運量在一百五十萬石以上,以即墨收糧價,銀錢總額就在一百五十萬兩。這批漕糧,自然是要從膠州灣運到萊州灣的,又是一個來回,從登萊運到津海,又是一個來回。三個來回銀錢翻滾數量,總額將超過五百萬銀。即使是百裏取三,潛在的票息年收入也將達到十五萬兩銀。同時,我們可以看到,在膠州灣、萊州灣,糧商們可以以票易票,只要我們在津海與崇州的錢莊,先存儲一定量的現銀,保證糧商持票即能匯取現銀,就能做成這筆買賣!”

“夢得認為錢莊要準備多少本金,才保證糧商持票即能匯取現銀?”孫豐毅問道。

他們是行商發家,最重視信譽。錢莊之事能不能成,也在於信譽。一旦出現糧商持票不能立即兌現,錢莊的信譽也就毀了,生意就沒法做下去了。

“單為糧商出據飛票的話。”林夢得摸著下頜,說道:“眼下看來,現銀都會在津海存入錢莊,持飛票到崇州取現。假設有半數的糧商會使用錢莊的飛票進行銀錢結算,我們每兩個月為一周期,將津海的銀子拿戰船運回崇州來,差不多需要五十萬兩銀的本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