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淮東 第三十二章 蝶翼之陣(第2/3頁)

即使考慮林縛用水營去守濟州城,將淮東與儋羅的馬步軍都調來溪野原會戰,頂多也只有九千人。高麗人只要能先搶占溪野原,擺開陣勢,反而能限制淮東與儋羅聯軍展開兵力。

第一步就是要爭奪溪野原,也許在大軍踏上溪野原的那一刻,會戰就算是正式展開了。

秦子檀跟隨在阿濟格的東胡隊伍裏,他們往西歸浦城東南角移動,負責占據東南角的一座小山頭,防止淮東軍從黑巖山迂回而來,來襲東城門。

站在山頭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前方白羅河就仿佛一條素白的綢帶,橫亙在溪野原的西部邊緣上。在白羅河的後面,是儋羅王軍的攔截部隊,看旗號是儋羅王世子親率的第一營、第二營。儋羅王城雖編有六營,但有戰鬥力的,也就這兩營千余兵卒了。

白羅河的冰層已經消融,但河水還淺,河面也僅有五六丈寬,並不是什麽可以依靠守禦的天險。高麗人開始拿刀槍,將西歸浦城裏的儋羅平民逼出城來,強迫他們取土去填平白羅河,填出出兵通道來。

這些平民有成年丁壯,但更多是老弱婦孺。儋羅王軍有許多老卒的家眷,因為沒有來得及出逃,給困在城裏,這時候給驅逐來,給高麗兵拿槍矛抵在身後,給脅迫著取土填河。

擂動的戰鼓,摧人心腸,儋羅王軍的老卒們,不能違背軍令,又不忍心將箭矢射向親人,紛紛箭頭向上擡起,想要拋射去殺在背後拿刀脅迫的高麗兵卒。

再好的弓弩,射程也是有限。無數箭矢斜射半空,又斜斜的拋射下來,落入平民隊列的尾後。淒慘而絕望的嚎叫頓時充塞戰場。

給脅裹的平民們,看到箭都往半空射去,一人帶頭,無數人便跟從著,沖下寒冷的白羅河,趟水往東岸逃來。上千名高麗人的弓弩手隨後跟上,亂箭披射,形成一波波箭雨,數以百計的平民就這樣給射殺在河灘上、河谷裏。有些人沒有當場死去,呻吟哀嚎,或在河灘上掙紮,或在寒冷的河水裏努力將頭伸過水面。

死亡的氣息隨之彌漫,白羅河水也給染成血海,河道也給兩三百具屍體淤堵住,也許高麗人一開始就是打算用屍體來填河。

儋羅王軍的將卒們,看得雙目眥裂,大吼大叫,更有人無視軍紀,遏制不住狂怒的情緒,想沖過去河去阻攔高麗人的屠殺,卻都給射殺在河谷裏。

更多的平民逃到東岸,將儋羅王軍的陣列沖散。

雖然隔著一道白羅河,但在高麗人弓弩近距離的射殺下,儋羅王軍傷亡極大,儋羅王世子被迫帶著人從東岸撤出,在兩百步外重新整頓陣形。

弓弩手占據西岸與儋羅王軍對射,高麗人的刀槍兵拿盾掩護著,將河灘上的屍體,跟泥土一起填入才能沒入人腰身的白羅河裏,很快填出寬近二十丈的出兵通道來。

海陽郡兵困守西歸浦城兩個多月,援兵過來,士氣大漲,之前又憋得十分厲害,一馬當先,大吼大叫著,越過白羅河,與儋羅王軍混殺成一團。

越過白羅河便是溪野原,高麗人的兵力充足,將戰線往東推一分,地勢就更開闊一分,就能將更多的兵力投進去。儋羅王軍在白羅河東岸才投入兩營兵力,戰到午時,就漸漸抵擋不住,從白鳥砦出來一部甲卒,從東北方向接近戰場,儋羅王軍則借高麗兵卒撤後整頓的機會,往南退出戰場……

秦子檀與阿濟格趕到白羅河西岸,高麗兵卒正一隊隊的開拔渡過河去。

為了堅定與淮東、儋羅聯軍會戰的決心,甄封將他的中軍營帳立在白羅河東岸的矮坡上。

淮東與儋羅聯軍在午前激烈的抵抗後,帶著三四百人的傷亡,全部撤入黑巖山、白鳥砦兩處營寨。

高麗兵卒也就以白羅河東岸的中軍營帳為中心,在左翼放置六個千人隊,面向白鳥砦方向;在右翼放置四個千人隊,面向黑巖山。甄封一舉在白羅河東岸的溪野原投入一萬人的兵力,而且兵力部署的重心放在左翼。此外還有三個千人隊部署在西岸,算是中軍掌握的後備兵力。西歸浦城僅有兩千兵卒留守。

這是高麗的經典戰陣——蝶翼之陣,高麗王朝的先祖,就是用這種步兵大陣,將東胡人趕到清川江以北。秦子檀研究過高麗典籍,知道蝶翼之陣,甄封本就是高麗宿將,又是高麗王族旁支子弟,能用蝶翼之陣布兵,倒不奇怪。

不過甄封將兵力側重部署在左翼應對白鳥砦,秦子檀略有些疑惑,不過甄封正與高麗諸將安排戰事,他也不便過去打擾。

阿濟格看了也不解,與秦子檀在邊上輕聲討論:“甄封想要先將白鳥砦拔掉?”

秦子檀琢磨了片晌,推測道:“林縛應該能提前得到佐賀氏與遲胄聯兵打下對馬島的消息,他沒有將白鳥砦的兵力撤回黑石山,那肯定是要在溪野原與高麗決一死戰了。林縛保留白鳥砦,在會戰時,就能從左翼出兵牽制高麗人。表面看來,淮東與儋羅聯軍在黑巖山與白鳥砦的部署應該是以黑巖山為主,白鳥砦為輔,但保不定他計走偏門,改白島砦為主,黑巖山為輔。甄封如此布兵,也算是老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