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山河碎 第六十四章 贈人利刃(第2/2頁)

“制置使倒是艷福不淺……”高宗庭與小蠻還了一禮,卻取笑林縛。

林縛哂笑一笑,說道:“我置身世人,另無他願,唯保身邊三五人,不受亂世流離之苦罷了。高先生回去後與李帥言,東虜危解,中原抵定也就容易了。”

“但願如此!”說到這個,高宗庭也是信心不足,神色一黯,說道:“虜王與制置使乃一時瑜亮,制置使當真不想出鎮北疆?”

林縛搖了搖頭,說道:“我受不了北疆那剮人骨的風寒……”

高宗庭見勸不動林縛,沮喪說道:“陳芝虎勉強守住大同,但晉北倍受摧殘,怕就怕虜兵解圍而去,陳芝虎也無法坐住大同鎮守的位子了,李帥在北疆斷一臂膀啊!”

“東虜解圍而去,朝廷解陳芝虎大同鎮守之職,調其到中原來清剿流匪,也是應有之義。待北疆再遇兵險,李帥再薦陳芝虎守大同,朝廷又有誰會阻攔?”林縛說道。

“但願如此……”高宗庭這句話又說了一遍,更多的是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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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縛牽著小蠻的手,站在渡口上送高宗庭遠去,在夜色裏,雙桅海船仿佛浩蕩水面上搏擊風浪的精靈。

“少夫人所猜不到的獻策之人就是高先生?”小蠻微仰起頭問林縛。

“先不忙著幫她謎底解開,讓她多猜疑幾天。”林縛微微一笑,承認小蠻的猜測,看著夜色已深,又抱她坐上馬,策馬往城裏緩緩行去。

林縛守淮以來,與李卓一直都有聯絡。他原希望李卓說服朝廷同意從薊北秘密調一路精銳從海路南下,聯兵重創流民軍。然而東虜圍大同不去,朝廷不敢用此險策,高宗庭秘密來淮安已經有半個月了。

劉安兒雖然今日會迫於形勢接受招安,但他的實力幾乎就沒有受到實質性的打擊。

對劉安兒來說,他所缺的也僅僅是休養生息的時間跟地盤罷了。其部有二十萬兵馬,精兵四萬有余,此外還有葛平部二十萬雜兵。此時容他在淮泗休養生息,異日給他趁勢再起,又怎麽制他?

何況一直以來,劉安兒與奢家都藕斷絲連。以劉安兒對朝廷的戒心,他與奢家同氣連枝的可能性也要遠遠高過他從此忠於朝廷。

在信州失守之後,東閩北通江西的通道徹底斷絕。虞萬杲不想全軍被殲,被迫率部撤出建安府,向南突圍,翻山越嶺,一直撤到東閩郡最南端的揭陽,才勉強站穩腳步,已無力阻止奢家將閩北、浙南連成一片。

相比較奢家的強勢,董原在浙北建立的防線就有些單薄了。

假以時日,一旦給奢家大軍成功突破董原在浙北建立的防線,抑或大舉侵入江西,劉安兒還會繼續蟄伏?

有濠州之禍在先,林縛可不會輕易相信劉安兒是那種有志氣拯救萬民於水火的人,高宗庭希望這邊能借刀殺人,林縛便順水推舟同意了。

林縛倒有把握重創陳韓三所部,但當前形勢下,留陳韓三一命又有何妨?陳韓三流馬寇出身,混跡到此時,麾下也有兩萬兵馬,其中有七八千精兵可以依仗,也算是梟雄之輩,但他在流民軍中的聲望,遠非劉安兒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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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縛與小蠻回到問情園,沒想到水榭的燈火未熄,之前說要去休息的宋佳還坐在窗前整理棋子。

“少夫人,怎麽還未休息?”林縛擡頭隔窗問道。

“聽人說大人去送人,我倒疑惑誰有這麽大的面子讓大人夜裏出城相送。”宋佳隔著說道:“我倒想明白過來了,大人不願舉屠刀,但是李兵部對朝廷忠心耿耿,倒也不介意舉這個屠刀的。我倒是又疑惑了,日後若是李兵部的屠刀朝江東左軍的舉來,大人要如何自處?”

“好奇心會磨殺人的。”林縛笑道:“你怎麽有這麽多的疑惑?”

“換作別人,斷不會去救劉廷州的,所以妾身才有這樣的疑惑啊。”

“我要是見死不救,又與別人何異?”林縛反問道:“輪到李兵部與我兵戎相見之時,元氏就有中興氣象了,天下之大,又怎麽會沒有我安身的地方?我倒要反過來問了,少夫人到時候如何自處?”

宋佳粉臉一紅,說道:“我不過監中囚,籠中鳥罷了,什麽自處不自處的……這話題真是無趣得很,早知道如此,不等你們到這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