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山河碎 第六十二章 七月流火息兵事(第2/3頁)

沭水源出山東南部山區,進入江東郡北境,水勢才大起來,主幹河道也就一百多裏,戰略地位自然遠非溝通河濟的汴水、泗水能比。

這段時間來,林縛不斷從崇州調兵加強這邊,便是工輜營也有四千人進入淮安,大部給林縛調來飛霞磯修築城寨。

流民軍是樂意看到江東左軍在飛霞磯大規模修築城寨的。

自從睢寧失守後,在汴水、泗水之間的狹長地帶上,流民軍再在南頭宿豫、泗陽這個淮泗角上駐紮重兵,就有頭重腳輕之嫌。林縛有意媾和,劉妙貞即與馬蘭頭率主力北返,在睢寧西北方向上的青龍崗立營紮寨,構築新的防線。

但江東左軍有水營戰船,流民軍新的防線實際上也是有很大漏洞的,但比重兵給堵在淮泗角上好看得多。

林縛放開口子,許孫壯部將陳漬、張苟率部渡泗水,但將陳韓三的兩萬多兵馬封鎖在泗水河東。此時在豫宿、泗陽的流民軍僅有孫壯所部六千余兵馬,不過都是流民軍裏難得的精銳。

在這種形勢下,江東左軍越是大規模的在飛霞磯築城,自然是越有議和的誠意。

孫壯是好戰之人,這時候為了流民軍的大局,也是緊守泗陽、宿豫不出,不幹擾江東左軍在飛霞磯築城。

除寧則臣率鳳離營三千甲卒駐守飛霞磯外,林縛調長山營及渡淮軍殘部走水路加強睢寧的防守。

除長山營,渡淮軍殘部,顧嗣元所部外,葛存雄也率靖海第三水營主要駐紮在睢寧。兵力不多,卻在局部戰場有殺傷力跟破壞力的兩百余重甲騎及四百刀盾輔兵也駐紮在睢寧,駐守睢寧的精銳將近一萬兩千人。

睢寧方向,名義上以顧嗣元為主將,不過江東左軍各部及渡淮軍殘部近三千精銳,皆受秦承祖節制。

唯有占據睢寧,駐紮重兵,並封鎖泗水,將陳韓三部阻斷在泗水東岸,做出隨時能進擊徐州的勢態,才能確保流民軍也老老實實的坐下來談招安的事情。

黃昏時分的夕陽在浩蕩的淮水鍍了一層金色,望眼都是粼粼金波。

林縛對孫敬堂,寧則臣說道:“此間就先交給你們了……”他與梁文展從簡易棧道下到河灘,登船往南岸的山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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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陽縣西南,白塘河蜿蜒流淌,在夕陽下流淌著粼粼金波。

白塘河雖不寬深,卻溝通清江浦與洪澤浦,是北官河接淮河的重要水道。商旅往來,舟楫密布,這白塘河東西兩端的渡口,便形成淮安境內少有的繁榮鎮埠——清江津與白塘埔。

馬家的鹽官府便在白塘埔的西首,是洪澤水進白塘河的首戶,連著馬氏宗祠及退思園,占地有兩百多畝。莊墻高達兩丈,皆青石大磚砌築,粉白墻覆黑瓦,連綿如龍脊,氣勢不凡,展示著作為淮安首富鹽商馬家的富貴與權勢。

然而此時,鹽官府給官兵包圍得嚴嚴密密,鎮子裏的其他人家已經勒令關門閉戶,無召不得出入門庭。

石街上都是巡視的兵卒,鎮子的進出口以及河汊港子上的渡口也都各給一隊騎兵封鎖。

白塘埔倒非只有馬氏一家鹽商居住,許多未南下或進城避難的人家,都觀望西頭的形勢,心裏都揣測,流匪前年在洪澤浦氣勢最盛時,曾數度派兵強攻鹽官府,都未能攻下,這些官兵能成?

若馬家依仗來縱橫江湖,魚肉鄉裏的私兵還在,沒有在渡淮後隨馬氏家主馬服在飛霞磯給流民軍殲滅,要硬攻下鹽官府,還真是要付出頗為慘重的傷亡。

更關鍵的是,沒有借口強攻鹽官府。

這時候,這些都不再是什麽障礙。

山陽縣丞劉濤整了整烏紗冠,讓兩名兵卒拿高盾在前面護著,接近鹽官府漆得朱紅的大門,高聲喊道:“馬服在泗陽擅違軍令,致使渡淮軍給流匪所趁,萬余兵卒,屍骸無存,其罪一也。另有人指證馬服通匪,其罪二也。雖馬服死於亂軍之中,然通匪之罪不得不查,不查就對不起戰死泗陽的近萬將卒,不查就不足以堅定諸人守淮之決心,請山陽縣主體諒我等辦事之人,不要刀兵相見,大家臉上都無光彩。”

“劉濤小兒,你平時也受我馬家不少好處,你婆娘頭上的金花翠釵也是老娘所給,此時卻來做這帶路賊,你的良心給狗吃了。你不怕生兒子沒屁眼,連累後人?”大門裏傳來吼罵。

劉濤老臉微紅,勢已至此,騎虎難下,說道:“我乃朝廷命官,豈容你肆意誹謗?此罪三也。山陽縣主若再不開門,就不要怪本官不客氣了!”示意左右,拿梯子,扛木梁準備爬墻,撞門……

這時候大門倏然打開,馬服之妻元氏穿著宮裝堵在大門口,手裏拿著一把剪刀,抵著自己的嗓子眼上,喝道:“劉濤小兒,你要闖進來,便踏著我的屍首過去,看誰能保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