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山河碎 第五十一章 泗陽陷圍

日頭剛升上樹梢,張苟、陳漬率兵趕到沂水岸邊,陳韓三也率騎兵趕來馳援,他們所看到只是遍地給殺散的潰卒亂兵,滿地的斷箭殘兵以及給徹底燒毀的河東大營。

狂風大作,吹得帶余火的灰燼亂飛,在漸熱的朝陽下,灼得人手上,臉上直打哆嗦!

河西大營也在他們趕來之前一刻給徹底攻破,兩三千潰卒給騎兵驅趕著奔逃四散,只恨爹娘少生兩條腿。江東左軍約兩營甲卒在西營列陣戒備,其他兵卒才開始收攏整飭,也許等日頭稍跌,烈日稍緩,再開始下一程的奔襲。

東西營之間的鐵索浮橋還在,張苟遠遠地窺著陳韓三陰沉的臉,不曉得他有沒有膽子驅兵走浮橋去攻打已經在西岸站穩腳的江東左軍?

陳韓三恨得拿馬鞭直戳馬鞍子,他實在想不明白,河西大營的守軍何以沒能及時將浮橋燒毀,將江東左軍攔在東岸?

林縛站在河堤上,眺望東岸,援軍倒是不少,陳韓三將他手裏下的寶貝騎兵都拉了出來,但是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他不可能會強走浮橋攻過來。

看到周普從後面策馬上河堤,林縛說道:“投石弩架起來,不能一點用場都沒有……”

“能派什麽用場?”周普疑惑不解,兩岸隔著三四百步遠,也許能剛剛打到東岸的邊,無法對陳韓三率來的援兵形成什麽威脅,除非陳韓三派人強攻浮橋,好用投石弩封鎖。

林縛笑了一笑,說道:“將陳韓四的腦袋割下來,用投石弩打過去,算是給陳韓三一個見面禮!下回相見他,便是要割他的頭顱了!”

“哈!”周普仰天大笑,說道:“好!這頭顱我親自去割。”

破曉時分趁夜突襲,流民軍沂河大營的守將,也是陳韓三的手足兄弟的陳韓四當時在河西。聽到遇襲角聲,他倉促將強娶來的兩民女從床上推走,穿甲提刀,走渡橋過河來督戰。

哪裏想到東營破得太快,陳韓四剛過浮橋要進東營,這邊重甲騎已經貫穿東營殺到浮橋邊。陳韓四倉促後退,重甲騎趁勢逐殺。陳韓四沒能逃過一死,在東營未破之時,這邊就已經將鐵索浮橋奪下,所以不需要冒大風險趟水搶渡。

一顆豬脬大小的頭顱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來,砸進東岸的浮土裏。看著隨扈將面容熟悉的兄弟頭顱提過來,陳韓三恨得大吼。

陳韓三兄弟多人,為流馬寇時,或給官府剿殺或爭地盤戰死,就死剩不多,到陳韓四被殺,陳家就剩下他一人。

張苟冷眼旁觀,昨夜苦勸他出兵,他只是不聽,他若是能在入黑夜時,就派騎兵出擊,沿沂水展開,哪裏可能會給江東左軍趁夜襲了沂水大營?

也不管陳漬、張苟作何想,陳韓三揚鞭打馬,帶騎兵往北而去。江東左軍窺視西岸,要想順利過河,只能從北面的郯城縣繞道,卻要多繞出一百多裏路來。騎兵也許能借馬力追上去。

張苟、陳漬卻知道他們要從郯城繞道,多半是趕不上趟了。

除了派人從下遊泅渡過河,確保將沂水大營潰敗的消息通傳到泗陽外,張苟與陳漬決定守在東岸,等江東左軍主力西進後,再想辦法從這裏強行渡河的好。

陳韓三率騎兵欲從郯城繞道渡河,而對岸還有一部精銳悍卒守著浮橋渡口不去,林縛必需率精銳戰力迅速渡過泗水,進入流民軍控制的中心地域去,沒有那麽多時間在沂水河畔與東線敵糾纏。相比較而言,陳韓三所部的兩千余輕騎,還是頗為讓人頭疼,當下就命令燒了浮橋,全師即刻出發西行。

堆柴澆油,大火焰天,數十艘平頂小船落碇打樁,鋪設棧板,用鐵索相連而成的浮橋,很快就給燒掉半邊,唯鐵索還留著未給毀去。

鳳步營五營步卒,騎營三哨騎卒以及輔兵,工輜兵若幹,在趕了一夜路,連攻陷沂水東西兩座大營之後,只稍作休息,草草填過肚子,就繼續出發。

一支軍隊當持續作戰能力得到考驗,才堪稱真正的強兵。三千步旅趕了一夜路,到沂水河畔,還有一戰之力,這樣的精兵,放之天下,也都說得過去。

相比較其他將領動輒擁兵數萬,作為流民軍的先鋒渠帥孫杆子,喜歡用精兵打硬仗,麾下兵馬零零碎碎的加起來就五六千人,但多為悍卒。硬仗打得多,相比較同黨,兵甲裝備也就精良,常常五六千人就能奪一城,陷一地,糧草補給自然也要充裕得多。先前,孫杆子拉了千人就去支援在泗陽、宿豫擁兵數萬的馬蘭頭,說起來也是對麾下兵馬的自信。

看到江東左軍在連夜奔走,攻陷沂水大營之後,又即時拔營西進,張苟、陳漬兩人不得不掂量己軍與江東左軍的差距。

鐵索浮橋燒去半邊,西岸還有兩百余騎徘徊不去,防備這邊搶渡沂水——張苟的腦海裏瞬時閃過一個念頭,東海狐林縛率這四千多精銳是往泗陽而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