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山河碎 第三十五章 整頓

三十萬兩銀子保一顆頭顱,馬服不甘心,心裏憋屈,撓心撓肺的恨不得將林縛撕成碎肉條拿鹽腌了吃,但是沒有辦法,因為保的是他頸上的那顆頭顱。

太陽爬上樹梢之前不拿出三十萬兩銀子出來,林縛就要殺他立威。

馬如龍不敢帶兵嘩鬧,以前得他馬家好處的人,都灰溜溜的回家閉門思過去了——形勢面前,馬服不低頭不行,不低頭,他頸上的頭顱就要跟他說再見。

林家在上林裏堪稱巨富,老宅銀窖存有私銀就近二十萬兩,但比起兩淮以鹽發家的巨賈來,林家還有些不如。

林縛以太陽爬上樹梢為期,馬家的運銀馬車隊趕在朝陽初升時就進城交銀換人。

馬服也學秦城伯,將標準的官錠鑄成千兩一枚的大銀球藏於銀窖,以防外盜內奸從窖中偷銀。三十萬兩現銀拿十輛馬車運來,也只是三百顆大銀球而已。都亭驛東院的庭院裏,三百顆因窖藏太久而發黑的銀球整齊排列,一顆六十四斤,體積只相當於同等重的水球的九分之一左右。

林縛走過去,反手抓起一只銀球,感覺比後世的籃球還略小一些,但就這麽一顆銀球,就足以讓當世一戶小康家庭衣食無憂一輩子。

馬如龍屏息寧神地等著林縛發話,也暗感林縛的手勁竟如此之大,完全不像舉子出身,換作是他,也無法如此舉重若輕的將一顆銀子反手扣在手裏把玩。

“我與劉大人商議過,山陽尉既然有悔改之意,又捐銀以助軍資,那也應給他戴罪立功的機會,許他回去閉門思過!”林縛將手裏銀球放下,下令放人。

護衛帶著馬如龍去西院領人,馬服夫婦含恨而走,未在城中逗留,直接回山陽縣去了。他們在山陽縣城東有座莊園,建得堅如城寨。之前怕流民軍渡淮南下,才躲到淮安城來,沒想到會在淮安城裏遇到林縛這頭惡狼。

徐州被圍,楚王府前程未蔔,他們想找靠山都不能夠,這時候從林縛那裏也討不回過節。馬服也知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暫時只能返回私堡觀望形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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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服夫婦及馬如龍等馬家人午前悉數從淮安城撤出,林縛也首次以淮東靖寇制置使的名義,召淮安府諸屬縣主官及守備將校到淮安城議守備、錢糧、軍事。

馬服為前車之鑒,林縛峻法森嚴,大權在握,又有雄兵在手,諸屬縣皆不敢怠慢。路近者當天就趕回淮安,路遙者披星戴月,夜裏進不了淮安城,就在城外等候,趕在城門開啟時,匆忙到淮東靖寇制置使臨時行轅——淮城都亭驛應卯議事。

淮安府共有七縣,沭陽陷入敵後,其余六縣以山陽、淮安、亭湖與流民軍隔淮相望,江東左軍北岸結營立寨,改善了山陽、淮安、亭湖的守備形勢,但這三縣的壓力仍然要比南部三縣要重得多。

劉庭州主政淮安,鬥不過地方勢力,只能分區防守,各縣管好各縣的地盤。如今林縛有制置使的名義來全權節制淮東守備軍事,則要打破這個各自為陣的傳統局面,要從防禦壓力輕的南三縣抽調資源支持北三縣的防務建設。

除淮安城歷來都受重視外,山陽城、亭湖城的城墻都還是夯土版築,夏秋時大雨,甚至能使城墻大段的塌坍。亭湖縣倒也罷了,山陽正當淮泗口,地形險要,與淮安城同等重要,林縛要求南三縣在十二月之前為山陽、沭口、亭湖燒制六十萬塊城墻磚。

這是北三縣樂意接受的事情。南三縣迫於林縛的強勢,只能應允下來。所謂唇亡齒寒,既然不能違擰林縛的強勢,想一想北三縣加強了城防,南三縣也能變得更安全,心裏也能好受一些。

其次是整肅地方兵備。

淮安屬長淮軍的防區,境內已無長淮軍戍守,除寨堡所蓄私兵外,六縣鄉營加淮安府兵,共有兵員一萬四千余。這些兵力良莠不分,參差不齊,也沒有統一的編制,加上錢糧由地方自籌,地方大族對各縣兵備的影響力極深,使得淮安府很難從各縣調兵協調作戰。事實上,初來乍到,不知水底的,也根本不知道哪支鄉營能戰,哪支鄉營是膿胞一窩。

林縛這次要對諸縣及淮安府兵進行整編,淘汰老弱,統一在淮安府之下設淮安府軍,立兵冊,將校皆奏請朝廷封賞武官銜,共編十六營步卒,四營水師,共一萬兩千卒。諸營將官、兵卒以及防區大體不變,錢糧自籌則改成由各縣按比例分攤,由淮安府統一調撥分放。奏請朝廷委任知府劉庭州,通判張玉伯為正、副團練使,負責淮安府軍的訓練,戰備以及諸縣城池、戰具建造、修繕。

只要編了兵冊,武官入籍,又申明指揮調度權限在府衙,大敵來臨,調兵不應者就要考慮能不能承受抗命不遵的後果了。不像以前,想調兵也不知道調誰,更不知道要抽調多少兵力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