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山河碎 第二十八章 孫杆子孫壯

站在才築成一半的柵營的望樓上,秦承祖、周普看到遠處高坡上的陳韓三是分外眼紅。

三年前,同為流馬寇的陳韓三暗附朝廷,引他們入彀,百余兄弟姊妹,就死在此人的屠刀之下,沒想到還有今日兩軍對壘,一報前仇的機會。

林縛負手站在望樓上,眺望從北面湧來的兩路流民軍。這兩路流民軍涇渭分明,分東西來兩路並肩而來。

東路為天襖流匪左護軍陳韓三所率六千兵馬,兵甲整飭,進退有度,堪稱精銳。觀其軍容,能讓秦承祖、曹子昂、周普等人吃虧的陳韓三果非易與之輩,也難怪嶽冷秋在他手下沒有討到便宜。

西路三千余步騎,除當前的六百余騎稍算整飭外,余下的步卒隊列擁錯參雜,所持兵器也很雜亂,甚至還能看到釘耙農鋤等物。

倉促間,西路流民軍連大旗都沒有備好,拿長杆挑起來的戰旗仿佛是臨時拿血抹的鬼畫符,前哨斥侯確認過,林縛才知道騎馬停在戰旗下的那員雄壯將領就是流軍民先鋒渠帥孫杆子。

孫杆子的本部精銳大半都在百余裏外的雲梯關留守,孫杆子除了所率六百余騎追來外,其他都是沿路收攏的雜散流軍。若是步卒可用,當居前整齊陣列,騎兵掩護側翼,這時候孫壯用騎兵當前布陣,想來他也知道自家底細。

這時候張玉伯與淮安知府劉庭州登岸進半築成的柵營,大戰一觸即發,林縛要密切關注戰場勢態,也不講究客氣,就站在望樓上等他們爬上來。

劉庭州是老進士出身,五十歲才外放任官,升官倒是不慢,原為淮安府通判,陳韓三通匪事乃他揭穿。陳韓三叛變時,派人將他在淮安城裏的老小給殺了,他僅以身免,後接任淮安知府,名聲倒也不惡。今年才滿六十,鬢須霜白了大半,爬上八丈高的望樓,就有些氣喘籲籲,歇了一會兒,才與林縛作揖見禮。

林縛的淮東靖寇制置使是臨時差遣,本職與劉庭州相當,倒不能太踞傲,能不能守好淮左,還要劉庭州配合,行禮道:“大戰一觸即發,未能到堤前相迎,還望老大人見諒!”當下將湧來的兩路流民軍情況大略的介紹給劉庭州、張玉伯知道。

“孫杆子啊,我知道。”劉庭州不屑說陳韓三,指著西邊破破落落的三千余步騎,說道:“這廝有一身蠻力氣,武勇過人,使一對大斧,每有接戰,通常都帶數十健銳沖殺在前,就像一根亂棍子將我軍陣先攪亂,後面的流匪再跟著沖進來打,我軍常常吃虧。不過對付他也簡單,重金之下必有武勇,選百余武勇備他沖陣,讓他沖不透,便能挫了他的銳氣,再殺他的薄弱側翼即能勝之……”言下之意,還是要林縛小心陳韓三所部精銳。

劉庭州這一番言,也頗有見地,昨日黃昏之戰,也證實劉庭州的話不假,孫杆子孫壯的戰法確實有如他所言的特點。也難怪他能在陳韓三叛變時,能保淮安府沒有大損失,此時也能守住淮左一線待林縛來援。

林縛說道:“劉大人高見。”

張玉伯雖然在江寧也管轄柳西林其部東城尉兩營兵卒,但無實戰的經驗,讀過幾本兵書,但是書上得來終是淺,識兵反而不如劉庭州長期在淮安府前線禦寇備匪來得深刻。

這就帶來一個困難,張玉伯初來淮安府只是任通判,地位本就不如劉庭州,而劉庭州確實有幾分能耐,一家老小又死於戰事,在淮安府聲望頗高,林縛想借張玉伯來削弱劉庭州在淮安府的影響力很難。

“眼下令我們頭疼的倒還是這孫杆子!”秦承祖在旁邊說道。

林縛沒有做什麽評價,也是給劉庭州面子。

劉庭州所說不錯,對付孫壯的法子很簡單,就是挫其鋒銳,剪其側翼。

眼前的情況是整個戰場縱深並不廣闊,這邊能調用也就居前的兩個甲卒陣列,孫壯若率六百余騎本部精銳一起強攻,展開就有三四裏方圓,在陳韓三率精銳窺視下,這邊就不能從容的調兵往縱深穿插擊孫壯薄弱之側翼,所以也只能硬扛孫壯的強攻。當前的情形,這邊對孫壯只能做到挫其鋒銳,而無法從容剪其側翼。

陳韓三此人狐脫狡猾,兩路流民軍看似都保持沖鋒陣列,但先發動攻擊必為勇氣過人的孫壯。一旦這邊陣列給孫壯沖擊松垮,陳韓三見有便宜可占,就會借機遣部沖殺過來擴大戰果。

劉庭州雖說見識不錯,但畢竟不能跟秦承祖這樣在兵法浸淫數十年的老將相比。林縛使曹子昂、林夢得等人留守崇州根本,帶秦承祖北上,也是秦承祖能在軍務,軍事能給他極大的幫助。

“我留在此無用,不如去左營助一臂之力!”周普說道。

孫壯若動,必先攻寨前左營,寧則臣要在前線指揮鳳離步營全局戰事,左營沒有能與孫壯爭鋒的勇猛將領。而林縛會將騎營留在預備隊,多半沒有出戰的機會,再說騎營另有營指揮將率領,周普主動要去左營身為居前士卒挫孫壯的銳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