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濤海怒 第八十六章 戰爭陰雲

寇兵來襲,鶴城司都監宋小波三魂丟了兩魂,給幾個想逃命的幕僚拿話一哄一嚇,頭腦發熱,也不計什麽後果,就帶著家人、幕僚、仆役匆忙偷偷出了城,坐船往西逃。

那幾個心裏明白的幕僚逃出來後,當然不會跟著宋小波去維揚府再受株連,到九華時就分道揚鑣,棄宋小波而走。宋小波這時候再遇到王成服,也不需要王成服勸說,他心思稍定,也能想到守城官不戰棄城先逃的罪名有多大,怕是身家都散盡,都未必能保住項上人頭。

思前想後,宋小波覺得去維揚九死一生,比守鶴城還危險,當然不敢去,他還幻想著棄官而去,隱姓埋名,做個富家翁,又覺得此策行起來甚難,委實難下決心,聽王成服一勸,便倉皇上岸,到崇州來撞運氣。就算林縛不肯答應出兵幫他奪回鶴城,情形也不至於會壞到哪裏去。

林縛為了最終達成圖謀鶴城草場的目標,在密室思慮許久,最終決定聽從王成服的建議,替鶴城司都監宋小波掩飾棄城而逃的罪名而拉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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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縛與王成服走回議事大廳,跟守在這邊的眾人說道:“鶴城與崇州毗鄰相處,鶴城司都監宋大人親自來崇州請援,我們不能袖手旁觀……”

曹子昂心裏透亮,剛剛與傅青河、孫敬堂私下裏交換過意見,聽林縛這麽說,便將早間哨探從鶴城西遞來的信報從案頭翻出來,問道:“這也要曲筆修改一下?”

“嗯。”林縛悶聲點了點頭,既然要替宋小波掩護罪名,不僅要出兵幫他奪回鶴城,也要顛倒黑白,將他棄城先逃之事曲筆修改掉。

“國事皆壞此等鼠輩之手,林兄不將他直接綁送到都察院治罪,怎麽還要替他文過飾非?”在堂下等候消息的趙舒翰等人見林縛轉眼就變了主意,訝異的質問道。

“唉。”林縛這時候還不能將欲謀鶴城草場的意圖跟在場的顧嗣元、趙舒翰等人透露,只是苦笑道:“鶴城軍塞失守,崇州腹腋難安,欲早日將東海寇趕下海,有些事情就無法率性而為。鶴城司守軍大潰,但傷亡不大,都散於崇州,有宋小波出面,收編潰兵就容易實行。鶴城軍塞內存糧不多,要限制寇兵就地籌糧,就要清野,將左右諸都亭的軍民悉數撤出,這事沒有宋小波出面也行不通……”

“宋小波棄城而逃,使軍心潰散而失城,如今卻成了他夜間出城到崇州來請援,援兵未至,守軍意志不堅,致城給寇輕奪——這其中的確是千差萬別。”顧嗣元說道:“不過,就算這邊替他掩飾,鶴城司失守的真相也會從他人之口流傳出去,到時候又怎麽替他開脫?”

“這世道本來就是黑白清濁不分。”林縛嘆道:“只要宋小波留在崇州積極收攏殘兵,協助我反攻鶴城,便是讓他逃過一劫又如何?”要王成服去偏廳將宋小波與吳梅久請回來議事。

林縛都拿定了主意,趙舒翰他們只是來崇州參加婚禮的客人,心裏反對,但也不能當面爭執什麽,也留下來一起參詳禦寇之事。

宋小波見林縛改變了主意,還竭力替他掩飾大罪,走回來當下就又跪倒在地,朝林縛“砰砰砰”叩了幾個響頭,說道:“林大人待我如再生父母,不要說來世了,這世給林大人當狗當馬,也是下官的榮幸……”說到激動處,眼淚鼻涕都糊到一起。

吳梅久也遏制不住的露出鄙夷之色,心裏也奇怪林縛怎麽就突然改變了主意,明明剛才還恨不得將宋小波攆出去?

“宋大人,坐起來說事。”林縛要左右將宋小波從地上攙起來,給他搬來凳子,問他,“宋大人可將印信攜帶在身上?為防止東海寇就地征糧,固守鶴城軍塞,需立時將諸都亭草場戶及鹽卒撤出來。宋大人奔波勞碌了半夜,不便再勞累,不過需要宋大人簽發命令,我好派人去代宋大人做成此事……”

“印子在我這邊。”宋小波只要自己不頂上去送死,這時候什麽事情都依林縛,忙撩起袍襟,從腰間的肉褶子裏解下綬囊,將一顆鎮紙大小的銅印倒出來,雙手捧著遞到林縛案前,說道:“林大人要辦什麽事情,直接用印就可以,不用跟我商量……”

吳梅久心想宋小波還真是沒有骨氣,他雖然在崇州給林縛架空,做不了什麽事情,但是他的官印絕不會讓林縛染指,宋小波竟然將官印拱手送上,難怪林縛要保宋小波的性命,如此聽話的一個傀儡,到底比什麽都管用。

林縛也是一愣,沒想到宋小波這麽直白的就將官印交了出來,令他在吳梅久、趙舒翰、顧嗣元等人面前也有些措手不及,訕訕的一笑,說道:“印信還應該由宋大人自己保管,本官不能逾越代管……”當下就商量著立即派哨探攜帶宋小波簽發的令函,潛入鶴城草場腹地,命令諸都亭所轄草場戶都往西,往崇州境內疏散,使都亭守卒都要江門方向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