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濤海怒 第八十章 王成服

王成服跟著傳信的護衛上山去,心裏忐忑不安,既有難以抑制的期待,又因看不透局勢的發展而心生猶豫、惶恐。但想到自己只是刺配永充的流囚,一切又釋然——對他來說,根本就沒有什麽好患得患失的。

心裏的忐忑放下,王成服走在林蔭下的石階上,便有閑心細看紫瑯山上下的情勢。

雖說崇州新城建在紫瑯山東北麓,王成服從東衙登山,走到半山腰回望去,便將剛剛起出墻基的崇州新城盡收眼底,數千名征募民夫在工地上忙碌,在新城北門有一條新辟的大道延伸出去,與原先的崇州官道連通起來。

王成服在江門時已知崇州築城事,看到山下情景,也沒有什麽好意外的,只是新城比想象中略小,粗略看去,依著山勢江口,周圍不過三千余步的樣子。

江淮之地,除了江寧、維揚、宿豫等三五座雄城外,由於淮南少兵匪之禍,諸府縣都不願在城池修建上浪費太大的人力、物力,以致江淮、江南諸府縣的城池既矮且小,又經年失修,與諸府縣的富庶不相符合,這也是崇州四月初給東海寇輕易破城的一個原因。

周圍不過三千余步的城池,既然放在江淮諸府縣城池中也不算突出,王成服倒有些疑惑了,林縛有意以崇州為根基,經營勢力,有新築崇州城的機會,為何不將崇州城建得城高池深,固若金湯?

王成服心藏疑惑,腳下步子卻不停。再往山上走,山道一轉,沒有密林遮住視野,王成服看到這是從東麓登山的一處險峻之處,原先建有石牌樓,今日石牌樓嵌入一道磚墻中,中間只留四五臂長的山門,磚墻與兩側的懸崖相接。墻上有垛口,有甲卒值守。

王成服穿門而過,山門內兩側建有營房。王成服再往山上走,站在一處斷崖上回頭望下,這才看清山門左右的地形,這山門實是從東麓登山的一處隘口,墻厚險峻,與山勢融為一體,實為建在半山腰的一處小型要塞,三五十名精銳駐守,便能限制敵軍從東側登山。

王成服所站的斷崖位於紫瑯山的東南角上,不僅能看到遠處才築基的新城,還能看到南崖碼頭與東衙以及對岸軍山寨的情形。

紫瑯山南側與西側臨江,地勢最險,從南崖碼頭到東衙,原先只有一條狹迫不堪的小路相通,這時候有百余民夫正在山下將這條狹道開鑿拓寬,南半側的狹道已經拓寬,王成服站在山崖上,相比較新舊山道,新道要拓寬兩三倍不止。

從南崖碼頭到剛才經過的山門要塞,也有一條山道正給開鑿出來,與尋常的石階山道不同,這條山道是盤著山勢而建的坡道,坡道頗寬,可容兩馬並馳。若僅僅是為行人從南崖登山方便,建這條山道未免太奢侈了。再說王成服在南崖碼頭登岸時,看到南崖有一條陡峭的石階狹道通往山上。

若是將東衙與南崖碼頭都看成小型要塞,與剛才經過的山門要塞則互為犄角,三座要寨裏的兵力可以借著坡道可以相互馳援——除這幾處布置外,紫瑯山東南坡有些平緩易登的地方,則組織人力鏟去浮土,砌磚包圍,人為的形成陡峭的崖壁——看這東南坡上下的布置,隱約是一個嚴密的防禦體系,只是許多地方還未建成,還沒有展示完整的面貌。

想透這個環節,王成服心裏頗有些興奮,即使他這時候還看不到紫瑯山其他地方的防禦布局,但也能猜到林縛有依險建塞、依山建城的意圖,實際是要在崇州新城外,依著山勢再建一座易守難攻的雄奇的紫瑯山城,再與崇州新城形成完整的防禦體系。

崇州新城與紫瑯山城建成,相距不過四五百步,互為犄角,江東左軍駐守其間,來犯之敵頗為有十倍之眾,獠牙再鋒利,面對這樣的防禦體系,怕也是難下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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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成服站在斷崖眺望紫瑯山東南麓的布局,林縛則與曹子昂站在山頂崖頭看他。

“以刺配永充之罪身,卻能說得鶴城司上下官吏心動,許他在江門暗中容留流戶私墾糧田牟利,他也確實將江門經營得不錯。他又善偽裝,船從江口過,貿然還看不出江門的虛實,當真是個有能耐的人。”曹子昂微笑說道:“看他在斷崖停留觀望,對紫瑯山城布局似有感悟啊——此人若能用,堪大用。”

鶴城司與府縣沒有關聯來往,自成一系,這邊早就看到東門的異常,卻發現不了暗中主事之人。在江門與宋博偶遇,也看過王成服的異常,林縛便授意江東左軍的哨探盡快的摸清了王成服的根腳。

王成服因是奸淫罪而判刺配永充,實是給西秦豪族曹氏家主曹義渠當幕僚時,與曹義渠之女私通,兩人一時按捺不住,私約野外行苟和之事,給曹家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