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濤海怒 第六十九章 江門島(第2/3頁)

他們無心勞作,警惕地看著船隊放出幾艘小船登上江門島,片刻又渡江朝他們這邊過來。他們將運草船丟在江灘上,爬上江岸想逃跑,才看到遠處有一隊騎兵簇擁過來,看樣子跟江裏的船隊是一夥的。這些漢子驚疑不定,也知道逃無可逃,看船隊與騎兵樣子像是官兵,只好先派人過去通知王旗頭去。

十幾個鹽丁先拿著兵器過來,看著船隊停在江心也不靠岸,馬隊停在遠處,也不靠近,看著幾艘小船往這邊駛來,馬隊才過來匯合,他們忙去都亭院裏將整日喝得醉醺醺的旗頭拉出來。

“我們都是些窮鬼,海盜上回是犯了病,才會上岸來打劫,好在爺爺帶著你們跑得快,也沒有什麽損傷,這時候拖爺爺出來做什麽?”旗頭對手下人將自己從涼榻上拖下來,頗為不滿,磕磕絆絆的從小路走過來,嘴裏罵罵咧咧的。

待看到騎兵,也是驚了一身冷汗,酒醒了幾分。從東面過來,幾乎沒有路,都是雜草灌木叢生的荒地,船隊走江道,還容易理解,這隊騎兵費這麽大勁,走陸路過來做什麽?有什麽必要,拿嬌貴的騎兵在荒野裏探路?

他識得字,雖說船離得遠,看不清旗上的大字,但是旗幟形制及圖色,他還能分辨清楚,臉上驚疑不定,好一會兒才裝作粗蠻地說道:“鳥他娘的,是官兵!看樣子來頭不小,你們都守著規矩,跟著我叩頭問安,不要多嘴多舌,不要等會兒挨了鞭子,怪爺爺我事先沒有提醒你們。”

船靠上岸,林縛跳下船來,踩著松軟的沙灘上了岸,看著過來迎接的旗頭,問道:“江門都亭負責的不是有個都卒長嗎,他人去哪裏了?”

“回稟大人,王都頭這幾天去鶴城司,小的王成服,是個旗頭……”王成服叩頭問安。不要說停在江心的船隊,岸邊的騎兵靠近過來,兩百多人是梟勇雄健,殺氣騰騰,問話的官老爺左擁右護,穿著五品以上朝臣才能穿的緋色官袍,他根本不敢多嘴問林縛的來意。

“我是靖海都監使林縛,巡江來此。”林縛說道:“既然王都頭不在,有些事情問你也一樣……”

林縛報了名號,王成服也是赫然一驚,下意識的擡頭打量起林縛,轉念才意識到這極為失禮,嚇了一身冷汗,忙將頭叩到松軟的沙土上:“小人王成服拜見名震天下都監使大人,今生有眼目睹都監使大人的神采,真是此生有幸,大人有什麽訓示,小人知無不言。”

林縛見眼前這名旗頭四十歲左右,看上去黑瘦幹癟,只穿了半截子兵服,腰間也沒有系佩刀,大概是嫌麻煩,滿嘴酒氣,想來是午時喝了不少酒還沒有醉酒,說話卻像是讀過書,除了王成服不像個樣子,圍過來的十幾個鹽丁倒還有些精神,不像普通雜兵那麽松松垮垮。周圍的草場戶漢子衣著都破破爛爛,但是身體都還精壯,日子想來沒有表面上那麽清苦。

林縛坐到沙埂地上,拍了拍身前的草地,跟王成服說道:“你也坐下來回話。”又頗有興趣地問道:“你讀過書,怎麽在這裏做旗頭?”

“小人跪著回話就好。”王成服畢恭畢敬地回道:“小人早年讀過書,在家鄉犯過事,發配來充軍,只因讀過幾年書,到江門來給王都頭當個副手……”

“犯過什麽事,充軍充幾年,到鶴城草場幾年了?”林縛追問道,沒那麽好給王成服含糊過去。

王成服即使不願回答這個問題,也不得不如實回答,他知道林縛能輕易調到自己的卷宗,萬一林縛聊來無事惦記上自己,不是自找黴頭?回答道:“小人是西秦鳳城人,犯奸淫罪,給奪了功名,勉強保住一條命,刺配永充,到鶴城草場有八個年頭了……”

西秦判流鶴城草場充軍,算是流遠邊,林縛也不細問王成服到底是犯了什麽奸淫。當世對男人是寬容的,有功名在身犯奸淫罪還給判了刺配永充,多半是奸淫權貴的妻女,遭到報復。林縛眼睛盯著王成服細看,臉頰上是有刺字,只是時日長了,不那麽明顯,實際年齡應該比看上去少得多。流軍混上個小小的旗頭,還能喝得醉醺醺的過活——這年頭酒水即使是私釀也是奢侈物,這個王成服即使給永充流配之刑壓得出不了頭,也應該是個人物。

林縛明面上選擇在江門島建牢城,實際盯上了北岸的這片土地,鹽鐵司那邊也打好了關系,相關人等都會裝聾裝啞不理,但是林縛就怕在下面遇到明白人,讓事情捂不住,對這個王成服不得慎重起見。

林縛眼睛瞅著王成服,笑道:“聞著酒香,想來都亭院裏有好酒,王旗頭不會介意分我一杯?”

王成服臉色微變,不知道是福是禍。

草場範圍廣闊,開墾一塊地種些稻麥樹果,也絕無人知曉,即使巡視來的上司無意撞見,只要這邊每年都按時交夠足量的草料,其他事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甚至還要從這裏分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