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濤海怒 第二章 夜觀軍營(第2/2頁)

“你是擔心朝中有人制肘督帥?”高宗庭想起朝中黨爭與人心的險惡,背脊也起了寒氣,隨即又搖頭說道:“督帥獻平虜策,請出督薊鎮稱五年必平虜,除了堵住朝中大臣之口外,便是想要獲得聖上的全力支持。不管朝中大臣如何議論紛紛,今上還是想有作為,想收復祖宗故土的明主。只要能給督帥爭取兩到三年的時間,恢復陳塘驛慘敗前的舊觀並非難事,屆時想來聖上與朝中大臣也不會再苛求五年之約了……”

皇帝要能夠靠得住,老母豬都會爬樹了。

林縛沒有將他的這種心思說出來,無論是李卓,還是高宗庭,他們從根本理念上還是忠於君王社稷的,他們雖然比普通的官員將領要務實得多,但是他們仍然將滿腔熱血寄托在“當今的聖上是個暫時給奸佞蒙蔽了的明主”這種最不切實際的可能性或者說是奢望身上。

林縛沒有晉見崇觀皇帝的機會,但是從他諸多政事決斷的表現上來看,可不覺得他會是個有中治氣度的明主。

林縛不由得想起虜王葉濟爾汗來。他沒有直接跟葉濟爾汗打過交道,但是那赫雄祁數次慘敗在江東左軍的手裏,虜王葉濟爾汗率部回撤時還是讓那赫雄祁負責殿後——林縛即使對虜王葉濟爾殘害中原百姓恨之入骨,也不得不承認他有著一代雄主的氣度。

李卓要面對的敵人若是別人,林縛還會認為平虜策有三四成的把握,但是李卓面對的是虜王葉濟爾汗,怕是就剩下一二成的把握了。林縛不認為李卓能比葉濟爾更出色,李卓有他的局限性,更何況站在李卓身後的可不都是堅定不移的後盾。

不管怎麽說,社稷垂亡,李卓不顧身敗名裂之危,毅然奏請北上領軍抗虜,遠非廟堂蛇鼠之輩能及。

李卓所呈獻的平虜策用險,用奇的地方較多,但是讓林縛細想來,大越朝糜爛到這種地步,他也想不到有什麽別的穩妥良策在短時間裏有蕩平東虜的可能,而當今朝廷黨爭惡劣,朝令夕改,也無法想象能制定出一個長期執行的限制東虜的政策來。

“薊北軍就在北岸駐營,高先生、耿校尉,隨我乘船看一看其軍容吧……”林縛說道。

“唉。”高宗庭輕嘆道:“薊北軍將在營中公然狎妓之事,我略有耳聞。此外,薊北軍此戰能獲梟首千顆的戰力,怕是江東左軍售給他們的吧?”

與高宗庭這樣務實而聰明的人,林縛沒有必要打什麽馬虎眼,坦然地點點頭,說道:“郝宗成要買生蠻頭顱充軍功,我要維持江東左軍的開支,哪裏能不動心?怕是讓薊北軍恃功嬌縱,更難給督帥馴服啊!”

他讓護衛在海塘外準備好海船,載他與高宗庭等人到北面觀望薊北鎮的軍營。

江東左營的駐營在河汊子口南岸,薊北軍的駐營在河汊子口北岸,暫時由監軍使郝宗成統轄,兩者相距有五六裏遠。

海上生明月,船行碧波之上,遠遠地看去,薊北軍的軍營遠沒有江東左軍的森嚴氣度。船靠過去,駐營紮寨沒有什麽法度,借著月光、營火微光,能看見軍營間士卒趁夜走竄甚便,竟然還隱隱傳來笙簫鼓樂、歌女唱吟之聲,高宗庭恨恨的捏拳擊打著船舷護墻板。雖說之前聽過種種邊軍劣跡,但是親眼看到這就是他們將統領來抵抗東虜的薊北精銳,如何叫他心情能平靜下來?

林縛微微一嘆,便是沒有其他制肘,將總兵力達六萬的薊北軍整頓好軍容、軍紀,怕是就要用掉李卓一兩年的時間,不知道朝中或者說崇觀皇帝有沒有這個耐心。

林縛留高宗庭、耿泉山在津海軍營住了兩天,主要是討論平虜之事,最後送高宗庭、耿泉山離開之時,承諾道:“高先生告訴督帥,可請旨由津海都漕運司專門從海路負責薊北鎮糧食輸供,我絕不會在這事拖你們的後腿!這也是我現在能夠替督帥,替高先生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