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燕雲劫 第六十六章 獻平虜策

渦口寨附近最多時聚集到四五萬人,除了渦水河口南側的軍營,北面亂糟糟的都是窩棚。東虜徹底退出關去,聚集在渦口的鄉民就尋思著返鄉,看家裏還能有什麽東西剩下。虜兵總不可能將那些土坯房子都推倒,收綴收綴,重新拿茅葦編個頂棚安上去,也能遮風閉雨。

天氣轉暖,河流解冰,也要準備春種了。不過這時候家裏還有余糧或者說逃跑前及時將糧食埋到地裏沒有給發現的人家十中無一,吃飯無著落,也沒有春耕的種子。上河堤管飯,計工錢,發種子,不單渦口寨附近聚集的鄉民都跟著上河堤,從其他地方陸續返回的難民也聞風而動。

二十八日,衛河與渦水河的三汊子口給截斷,在王登台山東南有一片低窪地,從河堤破口將河水引入低窪地,形成一片不小的湖泊。只一天工夫,渦水河的淤淺處就露出水面。

林縛趕著海水漲潮的水勢,將四艘裝滿沙土的平底海船封堵河口,海水一退潮,四艘船就實實的擱淺在汊子口的河床上,挨著半夜汊子口的水流盡,就組織近萬軍民打木樁,運土及碎磚石以四艘海船為基礎築出一道臨時的封河大壩來。

進入四月就必須用渦水河來往京畿運糧,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來整治渦水河道,想要徹底地改善渦水河的通航條件是不可能的,只能有重點的將幾處特別淤淺的河床挖開,加築堤壩,確保百石船滿載能順利通航。此外就是將渦水河北岸的大道修平整,夯堅實,使渦口與衛台之間有直道相通,渦口的糧食也能通過騾馬大車運到衛台再裝船前往京畿。畢竟渦口到衛台的路程短,才五十多裏,直道築寬一些,騾馬大車算兩天走一個來回,準備兩百輛騾馬大車,一年也能有三五十萬石的運力。兩百輛騾馬大車隊列前後拉開來有四五裏長,五十多裏的直道,最多也只能容納兩百輛騾馬大車了,不然會亂得一塌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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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縛在青甲外套上緋紅的官袍子,陪湯浩信走在海塘上,馬朝等扈從散在左右,不妨礙林縛與湯浩信說話。

海風吹在臉上,已經不覺得寒冷了,整個北方算是正式開春了。

“這場戰事算是暫時結束了。”湯浩信撫著頷下白須,渾濁的雙眼望著湛藍的海水,為國事,他尤顯得筋疲力盡、老態龍鐘,緩緩說道:“昌國有巨寇東海鷂,洪澤浦有巨寇劉安兒,荊楚有巨寇羅獻成、龔玉裁等,無一日安寧。其中以劉安兒之禍最烈,濠泗俱陷,陳韓三降而復叛,劉賊自號擁眾三十萬,要不是李卓坐鎮江東,淮安、東陽怕是早就陷落了。如今劉賊率兵沿淮河而上,淮上連陷七縣,叛賊日益猖獗。據荊楚飛報,羅獻成、龔玉裁等賊也有率部北上的勢態,似要與劉賊在淮上合兵……”

林縛沉默地看著海塘外的浪濤,在洪澤浦追隨劉安兒起事的多是為生活所迫,尋不到活路的漁民、貧農以及流民,按說他們也是可憐人,但是要任世道這麽亂下去,只會使整個中原大地整個的傾覆掉,讓東虜坐收漁翁之利。總要下辣手平息諸郡亂事的,關鍵是要剿撫並舉,才能較為徹底的平息流民之亂。

林縛不知道湯浩信突然提起這個作什麽,難道要自己率江東左軍回江東參戰?他心裏並不大想去平息流民之亂,縮手縮腳的,除了給當成屠刀用,發揮不了其他作用,試探問湯浩信:“流賊之亂,朝中可有什麽處置?”

“嶽冷秋上表奏請率師往江東剿劉安兒部。”湯浩信說道:“聖上今日派特使來渦口,便是詢問此事……”

林縛一怔,背脊上的汗毛都立了起來,沒想到嶽冷秋這惡賊竟然要插手江東事,這絕非他願意看到的局面。

林縛沒想到嶽冷秋膽怯不敢與東虜接戰,卻熱衷剿匪之事,大概也是看到流民的戰鬥力遠不能跟虜兵相比吧,想要借流民的頭顱來立軍功,真是十足的小人一個。

湯浩信眯眼觀察林縛的神色,見他不掩飾心裏的驚訝,追問道:“你覺得如何?”

“如此重大之國事,卑職不敢妄議。”林縛說道。

“這裏就你我二人,說話又不會進第三人之耳,你有什麽敢不敢的?”湯浩信說道。

“為什麽不用李卓?”林縛反問道。

嶽冷秋對顧悟塵不善之心昭然若揭,湯浩信對嶽冷秋也應沒有好感,這時候李卓是比嶽冷秋更好的選擇。再說長淮鎮軍全軍覆滅,還是李卓穩定住南面的形勢,在這關頭斷沒有再壓制李卓的道理。

“李卓的奏表已於二十五日進京,奏請到薊鎮督戰,表中獻平虜策,稱五年必能平虜……”湯浩信沒有多余表情地說道。

林縛心間的驚訝只能化作長長的籲嘆吐出來,他不清楚李卓出於什麽樣的決心要上這樣的奏表,在奏章中獻平虜策還堅稱五年必能平虜。他問道:“周兵部周宗範大人的意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