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燕雲劫 第五十一章 撤還是不撤

林縛站在城頭,望著耿泉山、陳定邦率領從暗門突擊而去的八百邵武精卒。

陽信城周邊的地形決定了虜兵在即將攻進城的關鍵時刻會將大量兵力集中布置在西北角上的朱龍坡谷原裏。不僅僅有較為陡直的小道與朱龍坡相通,更方便控制、掌握西城與北城的攻城勢態。而且他們以為將西城門與北城門拿壕壘與凍土墻圍信,這處相對其他地方更開闊、更平坦的谷原是安全的,是守軍無法幹擾到的。

陽信城周圍一千三百余步,除四城門段外包磚石外,其余城墻段皆版築土夯而成。從虜兵圍城那一刻起,林縛就使人在城墻西北角段挖出兩處高六尺,寬四步的出兵暗門,拿木梁架子支撐住頂壁與側壁。為避免虜兵發覺,出兵達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暗門從內往外挖,留下最外層的一尺多土墻到最後時刻才挖通。

林縛知道守軍只有一次利用暗門出城打反擊的機會,便用在這虜兵誤以為北城將破,傾全力攻城之時。

的確,將邵武軍精卒從城墻及反擊攔截部隊中抽出來,超過三分之一的精銳兵力從防守部隊中抽出來,沒有精銳老卒當城防骨幹,民勇輔兵士氣可用,但是作戰經驗不足,傷亡要數倍於前,北城樓上下都承受了極大的壓力。要是沒有邵武軍精卒的加強,城外的虜兵、叛兵若是繼續保持這麽強度的攻勢,北城也確實支撐不住多久。

這便是決定勝負的最後一刻。差不多有七千多虜兵、叛兵在陽信西北谷原完全展開,往北城門及北城易攀搭雲梯的城墻根而來,仿佛一只猛虎向到口的食物做出最兇猛地撲擊,完全無視腰眼弱處的防護,而耿泉山、陳定邦率領的八百邵武精卒從暗門出擊,仿佛一把尖刀直捅在其腰眼上。

這麽近的距離,大約就十幾二十息的時間,兩兵就接戰,使得從谷原往陽信北城展開的虜兵、叛兵根本就沒有調整或收縮的機會,陣形就直接從側脅處給沖潰……

陣形潰散的傳遞是非常迅速的,就像一粒石子投入水中,水波會迅速蕩漾開去一樣。城腳跟正將雲梯支到墻頭要往上攀爬攻城的叛兵最先發現從暗門出去的甲卒,起初還想派出人攔截,但是這麽短的時間裏,根本就組織不了多少人與有力的防護,十幾二十人,還都是短刀薄盾,三下兩下就給殺潰。雲梯腳下護梯的人見攔不住出擊的守軍,撒腿就逃,爬上雲梯的人也慌不擇路的跳下,更無心想著要拿大盾遮擋城頭傾泄下來的礌石滾木,恨不得爹娘多生兩條腿用來跑路。

四野雖有月色,但只能近看,無法遠望,人心一旦驚慌起來,只會往來處逃。叛兵莫紀本部早就沒有攻城的士氣,其部在七千眾之間,聞風即散。叛兵趙金龍部在兩側,要不是給趙金龍借虜兵督戰,也沒有多強烈的作戰意願,特別是孫中武、周知眾二將,看著城中有甲卒從暗門反擊沖出,也不管有多少甲卒,看到前頭潰散,就騎馬帶著百余親信往後逃。虜將古格塔正率下馬披甲的兩千東胡精銳夾在莫紀本部、趙金龍部兩路多股叛兵之間,兩翼的陣形一潰,特別是南側潰兵給沖突出來的甲卒壓著往北面坡地逃,直接沖擊虜兵陣列,虜將古格塔完全沒有想到潰敗會從側翼連鎖發生,想組織兵力彈壓南側的潰敗,老天卻不給他一丁點的時間,他也只能在護衛的簇擁下往回逃。

陽信城西北角,朱龍坡東南谷原說小不小,縱深有一千三四百步寬,但是說大也不大,七八千兵馬一旦展開,整個谷原就有些擺不下。

朱龍坡整體並不陡,但就是在東南面突然切下去。這裏的坡路,走下來容易,爬上去卻難,加上天寒路冰,坡路極為陡滑,驚慌失措,十人爬陡坡,差不多四五人要滑倒,一人滑倒便將身後一長串人都沖倒,亂作一團。

在兩翼,由於要防備北城門、西城門的守軍反擊,構築的圍壘、凍土墻形成障礙,只留下狹窄的出兵通道。換作平時,出兵通道是足夠進出了,但是潰散之時,人人爭先築後的往北逃。

更重要的一個原因,把守進出兵通道的是東胡督戰隊。

督戰隊一時還看不到城中守軍從暗門出擊的情形,他們看到潰兵卷來,第一反應是不使潰兵沖散圍壘內的部隊,迫使他們繼續攻城,拿起大刀手起刀落就砍潰兵。哪裏想到潰兵越來越多,與督戰隊直接混戰到一起。

督戰隊畢竟人少,誰知道城中反擊出來的守軍有多少,再說這幾日來給督戰隊逼著去送死,新附漢軍對他們也是恨之入骨,督戰隊不多時就給殺潰。陣後的虜兵甚至以為是叛兵又反了,要組織兵力過來封堵,本來就狹小的出兵通道更加的混亂不堪……

城中守軍從暗門出兵反擊時,那赫雄祁、趙金龍、莫紀本就在谷原最內側的高地觀望整個戰局,所以能夠及時退回到朱龍坡上,看到這混亂不堪的局面,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