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江東亂 第五章 狗官

“沒必要說得這麽嚴重,我救下喬中、喬冠,難道會坐看他們家人遭殃不成?”林縛將胡致庸父子攙起來,說道:“眼下救災之事,我有借助你們的地方,其他事暫時不急著說……”

林縛都沒有將長山島的詳情說給胡致庸聽,自然不會輕易接受胡致庸的投效,眼下救災最急,其他事等救災事情過去再從長計議。

“胡家自致庸以下,悉聽大人差遣。”胡致庸這才從地上站起來說道。

林縛此次出來沒有想到會遇上這麽嚴重的災情,身邊帶著的周普、吳齊、大鰍爺葛存信以及敖滄海皆擅武事,領兵沖鋒陷陣都是他們的專長,救濟災民都不是他們的擅長,擅長這些的林夢得、曹子昂、林景中、小鰍爺葛存信等人都給他留在江寧。林縛正缺人手,胡致庸、胡致誠、胡喬逸等人恰恰急他所需。

蕭濤遠是長山島最迫切的威脅,一旦消息走漏,不等奢家將東海寇勢力北擴,蕭濤遠就會派兵將長山島剿平。對蕭濤遠來說,保存諸肉票少年的長山島以及諸少年家人也是他最大的威脅。也許朝廷會礙於東南局勢,縱容他一時,但是這麽大的汙點,他在軍中或在朝中的政敵一定不會錯手放過,當然是將汙點清除幹凈了才能讓他睡得安心。

長山島雖然人手有限,但是寧海鎮水營以及崇州縣的動向,都派人嚴盯死守,時刻關注著這兩邊的風吹草動。

諸少年家人的資料也逐漸整理成冊,林縛不能跟諸少年家人見面,但是對他們的情況都了然於心。

崇州原屬海陵鹽鐵司淮南鹽場。說是鹽場,由於揚子江在崇州入海,東面海域給大量湧入的江水沖淡,崇州產鹽之利甚薄,大片灘塗地逐漸淪落為淮南鹽場附屬的草場,專為淮南鹽場提供煮鹽草料。立縣才七八十年的歷史,縣內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勢家豪族。

胡家祖上原是賤戶鹽丁,崇州建縣時,才脫離鹽戶,成為佃農。經過兩代人的辛勤積蓄,才有一座制糖作坊傳到胡致庸、胡致誠兄弟手裏,在崇州要算殷實人家。去年為湊出兩千兩贖身銀賣地借債,胡家就已經給推到破產的邊緣。

胡致庸、胡致忠都讀過書,多年來經營作坊,比一般只會守住幾百畝良田過生活的鄉豪地主,見識更多,眼界更廣,也有經濟頭腦跟才幹,是林縛能用來救災的恰當人才。

林縛在帳篷裏跟胡致庸、胡喬逸父子說了許多救災的事宜,胡喬中聞訊趕了回來,林縛便與敖滄海走出去,給他們父子,兄弟好相見。

※※※※※※※※※※※※※※※※

大鰍爺葛存信、胡致誠次日午時才從崇州返回。崇州知縣陳坤沒有出面,崇州縣其他地方受災也嚴重,他派了幕席耿為德與崇州戶部書辦李書義隨船前來視辦災情。

“你有何權力擅自在崇州地界處置災情?”陳坤的幕席耿為德上島來,看到林縛的臉,沒有其他寒暄,走進帳篷當著林縛組織起來迎接他的眾人面就大聲訓責,“你擅自使人到縣裏大肆收購米糧,使崇州米價一日飛漲四五成,縣內民聲怨憤,這責任你小小的司獄官承擔得起嗎?”

“西沙島遭逢此大難,士紳官吏都有救災之責任,林大人也是恰逢其會勇挑救災大任,耿師爺,你難道要林大人坐看這兩三萬災民餓死不成?”胡致庸剛投效,自然最看不慣耿為德在林縛面前氣勢如此囂張。

“你什麽東西,這裏有你說話的地方?”耿為德見林縛不吭聲,氣焰越發的囂張,說道:“無人救災,這些流散賤民便會自行散去,你們在此地救災,使他們聚集不去,才更是崇州之禍害。”

帳篷裏,除了周普、敖滄海、胡致庸等人外,還有災民推選出來的幾名代表,他們實際也是流民首領。聽到耿為德的話,他們都神色大變,只是這邊沒有他們說話的地方,忍氣站在一旁不吭聲,看向耿為德時咬牙切齒。

“請坐下來說話……”林縛陰著臉說道,又不耐煩地責問身邊人,“茶水怎麽還沒有端過來?”

耿為德挑眉看了林縛一眼,見他如此殷勤,頗為滿意的坐下來。

這時候伺候的人端茶過來,林縛沒有急著坐下,將茶盅端在手裏。耿為德只當林縛給他敬茶,伸手要過來接,冷不防林縛翻腕將一盞滾燙熱茶徑直潑到他的臉上。

“啊……!”耿為德哪裏想到林縛一言不合就動手將滾沸熱茶潑他臉上,發出殺豬般的慘叫,滾地要找冷涼的東西往臉上敷著止痛。

“狗東西,竟然敢搶在我面前坐,也不看看自己什麽資格?”林縛冷笑道,不顧滾地哀嚎的耿為德,朝崇州戶房書辦李書義作揖說道:“李書辦請坐下來說話。”

耿為德帶過來的那幾個衙差聽著耿為德在帳篷裏慘嚎,拔刀沖進來,敖滄海與幾名護衛武卒眼疾手快的將他們繳了械,按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