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江寧風月 第七十五章 孰不可忍

柳月兒陪顧君薰坐進馬車,林縛他們到底是人少,沒能將這夥市井無賴悉數捉住,但是當街十七八個市井無賴折胳膊斷腿的堆趴在一起悲呼呻吟,情形還是頗為觸目驚心,駭得東市之人只敢遠遠避開圍觀,既舍不得放棄看熱鬧的機會,又生怕給殃及池魚,當真是矛盾得很,也紛紛交頭接耳議論這按察使司的青年文官到底是什麽身份,帶頭打殺街頭青皮竟是如此兇猛。

“真不愧是顧家第一門人啊。”

“顧家第一門人?”

“東陽舉子林縛啊,慶豐行杜榮的死對頭,在藩樓就能讓藩樓少主跪地求饒,晉安府那位少主進江寧時遇刺客,奢家姑嫂被刺客劫走,也是被東陽舉子林縛救下,顧家門下還有誰比他更威風?前段時間剛授了江島大牢司獄,奪權清獄真是好個雷霆手段,獄中吏卒給他換了個遍……”

“啊,是他啊,難怪如此威風,這些地痦流氓惹誰不好,偏惹這煞星的女眷?”

“東城尉的巡卒來了,這些地痞無賴就像東城尉圈養的打手,倒不知道這些巡卒過來要怎麽對付這煞星……”

之前消失蹤影不見的東市巡卒這時一下子冒出二三十人,將林縛他們圍在當中,為首是個馬步兵副尉,他眼睛瞪得溜圓,將明晃晃的佩刀拔出來,威脅地喝道:“當街行兇,目無王法,你們想造反嗎?”他仗著背後有更強勢的靠山,沒有將從九品文官身份的林縛放在眼裏。

“鐺!”林縛將刀橫在身前,露出一半雪亮刀刃,眼睛盯著色厲內荏的巡卒副尉,冷笑道:“你要是擔當得起,不妨令他們動手,看看到底是誰目無王法,血濺當街!”一腳踩著個給打折腿的無賴肩上,沉聲吩咐身側護衛武卒,“這些人都是按察使司緝拿歸案的要犯,誰要是敢脫逃,誰要是敢劫囚,不需要我教你們怎麽做吧?”

“屬下明白。”四名護衛武卒沒想到自己突然變得這麽能打,有林縛如此強勢的在前面頂著,他們給圍在當中也絲毫未敢懼意,也都一起拔出刀來。

這些市井無賴都是些烏合之眾,不要說有四名護衛武卒了,林縛與周普兩人配合就能打得他們狼奔豕突,跪地求饒。林縛與眾護衛武卒當街“行兇”以及地上十七八個市井無賴的慘狀,令平時最多只在城裏緝捕蝥賊的巡卒即使仗著人多也不敢輕易妄動。

林縛見那個馬步兵副卒喊了一名巡卒交頭接耳了幾句話就看見那巡卒往兵馬司方向跑去,就知道這名副尉的膽子跟擔當實在有限,讓人回去搬救兵去了。

林縛知道江寧府尹王學善之子王超就躲在哪個角落裏偷看這邊,勢必會阻止張玉伯率眾前來解救,再說東市位於龍藏浦之南,屬於右司寇參軍張文登的職轄,卻不知道張文登會不會趟這個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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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市位於東城之中,江寧主要衙門官署都在東城,在巡卒回稟之前,右司寇參軍張文登在兵馬司就知道東市當街打鬥之事。

四名江島大牢的守獄武卒與穿九品官袍的青年,立即能讓張文登知道在東市鬧事者的身份就是近來名震江寧的芝麻官林縛。林縛官職雖微,名氣卻大,又同為文臣,張文登下意識自然想要維護林縛,他本來要派人去將那些市井無賴抓幾個回衙門來打殺威棒就將這事揭過,跟隨他多年的一名老吏告訴他東市的那些市井無賴不僅跟東城尉諸吏勾結密切,也跟府尹公子王超瓜葛很深,張文登頓時知道這背後的水很渾,不是他這個沒有根底的京派官能摻和的,當下就胡亂編了個借口,將衙門裏事托付給諸吏以及諸武官,他折身就離開兵馬司衙門躲回私宅去了。

東市歸右司寇職轄,張玉伯知道林縛身陷東市也只能幹坐在衙門裏吹胡子瞪眼,只是先派人去按察使司報信。

這時巡卒來報,找不見張文登其人,兵馬司東城馬步兵校尉陳志就跟腦子充了血似的神情振奮,帶著早一步帶齊的馬步兵,皂班衙役共一百余人聲勢浩蕩的往東市而去,勢要將林縛等人當成兇徒緝拿回衙門。

張玉伯等不及派去給按察使司報信的人回來,帶著七八名衙役也往東市趕去,希望緊急時能替林縛擋一擋。張玉伯跟在陳志的隊伍後趕到鵲和門大街時,聽見前頭馬蹄在石板街上奔趹如急雨,拉過路人一問才知道是按察使司的一隊緝騎剛過去。

東城校尉陳志不怕跟按察使司的緝騎起沖突,當街群毆也不怕,但也沒有膽子沖擊按察使司衙門,怕去遲了人給按察使司緝騎抓走再想將人撈出來就麻煩了,也快馬加鞭催促眾人快行。

張玉伯沒想到按察使司那邊動作會如此之快,想著他派去報信的人最快也只是剛到按察使司衙門跟顧悟塵說清楚情況,想來另有人提前過去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