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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企圖?

我蕙兒乃一介草民,既非朝廷政要眷屬,又非商賈大戶家人,有什麽跟蹤價值呢?

莫非這些人是想通過我找到師師姐?

幾乎在這個念頭從蕙兒心頭閃過的同時,它馬上便被肯定下來。舍此之外,再也找不到其他的被如此跟蹤的理由。蕙兒這時隱約地意識到,去鎮安坊送銀子,很可能是中了一個圈套。不過此時她沒時間細想這個問題,她需要緊急考慮的,是如何應付眼前的局面。

看來欲甩掉身後的跟蹤者是很難了,但是決不能將師師姐的隱身處暴露給那些人。怎麽辦?該將他們引向何處呢?急切中蕙兒陡然想起了城西由宋江贈予師師的那套房子。師師曾帶蕙兒到那裏去看過,還曾說過今後要將那套房子送給她居住,甚至將房院的鑰匙都交給她保管了。

蕙兒拿定了主意,就不慌不忙地又兜了幾個圈子,將跟蹤者引向了城西的那座院落。跟蹤者隨後便將院落四周監視起來。未隔多時,張邦昌即率一彪人馬趕到。

那一日,張邦昌正在尚書省與幾個降金的大臣議處金人交辦的事務,聞報發現了李師師蹤跡,大喜過望,馬上宣布散會,要先去辦妥捉拿李師師這件頭等大事。經呈報蕭慶批準,他便火急點齊了一隊朝廷禁軍,向城西趕來。這隊宋朝的禁軍自然已經是歸蕭慶統一節制的偽軍性質了。

監視哨看到張邦昌到達,向其報告道,一切情況正常,“李師師”進了院子後沒有再出去。張邦昌很高興,命令部隊散開將小院四面圍定,他自己下了馬走到緊拴著的院門前,親自向裏面喊話道,師師姑娘,我是當朝太宰張邦昌,可否容老夫進去一敘?

蕙兒在院內冷冷地答道,張大人要找李師師,卻是找錯了門,這裏沒住著什麽李師師。

張邦昌笑道,姑娘不必打誑語了,你一進鎮安坊的大門,便被我的人盯住了,一路跟隨到這裏,豈得有錯乎?

蕙兒聽了這話,方知自己是被跟蹤者錯認成李師師了。她剛要回一句你們認錯了人,話到嘴邊又吞了下去。

因為在這一瞬間她突然意識到,她此言一出,後果重大。

無論自己承認不承認是李師師,看這架勢,今日都是斷難脫身了。當然,從蕙兒一踏進這個院門,她就有了破釜沉舟的思想準備。現在若堅持分辯自己不是李師師,張邦昌追查下去,弄清自己的身份不難,那麽他必要向自己逼訊師師的下落,其手段必會毒辣至極,即便是自己能夠挺住酷刑的折磨不招,那種備受蹂躪淩辱的滋味,也是生不如死。萬一自己挺不住,招出了師師姐的下落,又有何顏面苟活於世!

倘若將錯就錯冒認了自己就是李師師,令張邦昌和金人從此放棄了對師師的搜尋,卻是為師師姐創造了一個安全生存下去的條件。事已至此,橫豎都是一個死字,與其受盡摧殘而死,何如主動舍生取義,也不枉師師姐待自己情如同胞一場。以前曾有卦雲,我蕙兒與師師姐的緣分不會生離,唯有死別,看來就是應在這時候了。

想到這裏,蕙兒那顆緊繃著的心弦反倒逐漸松弛下來。

她定了定神,沖著院門外說道,我李師師不過是一介女冠,你張大人堂堂的朝廷宰相,不辭勞苦地前來找我,有何貴幹呢?張邦昌道,實話實說吧,非是老夫要尋你,而是大金國的皇帝要尋你,老夫不過是奉旨行事而已。

蕙兒鄙夷地哂笑道,張太宰乃大宋朝臣,倒說要奉什麽金國皇帝旨意,不覺得荒唐羞恥嗎?張邦昌道,師師姑娘此言差矣,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唯有德者居之也。如今天意屬金,我張邦昌順應天意行事,何荒唐羞恥之有?

蕙兒道,哈哈,好一個有德者居之,我倒要聽聽,那金國的皇帝何德之有?張邦昌道,金帝欲見姑娘,並不蠻掠強擄,乃遣老夫禮賢下士,恭而請之,豈非仁德之至耶?蕙兒道,你們為了對付我一個弱女子,居然調來了數百人馬,全副武裝地將這小院圍了個風雨不透,這也叫禮賢下士嗎?倘姑娘我不隨你去,又當如何?

張邦昌不耐煩地喝道,李師師,我說你莫給臉不要臉,你好好地出來隨老夫走,可省得許多麻煩。如若不然,就休怪老夫無禮了。

蕙兒亦懶得再與張邦昌鬥嘴,哼一聲道,好吧,姓張的你與我等著。既是要見金人,我總要梳洗打扮一下,不可失了我大宋王朝的體面。你等未經我的許可,不準進來。

張邦昌點頭應道,可以可以,姑娘盡管用心梳妝,老夫在外恭候便是。遂耐了性子,與眾禁軍在院外浴著寒風等候。反正李師師已經是煮熟了的鴨子,飛不出去了。

足足等了一個多時辰,張邦昌凍得手腳麻木,鼻涕橫流,渾身都快冰透了,還不見裏面有動靜。他實在耐不住了,扯開嗓子叫道,師師姑娘,應當梳妝好了吧?休得磨蹭了。連叫數遍,裏面鴉雀無聲。張邦昌驟覺情況不對,忙喝令軍士趕緊進院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