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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他們也沒把起事的亂民放在眼裏。即便是橫行河朔、飆卷山東的梁山泊人馬,在他們看來亦不過是烏合之眾,與地方上的士兵弓手周旋一下尚可,根本不是朝廷禁軍的對手。

那些逆種愈鬧愈肆無忌憚,無法無天,是該好好地教訓他們一下了。於是蔡京等奏道,臣等以為,對各地叛逆主撫者,實乃婦人之心、迂腐之見也。那些亂民賊子從根本上說就是冥頑之徒,不懂禮儀,不習教化,只知道燒殺搶掠,胡作非為。對其行撫無異於向其示弱,結果是令其更加小覷朝廷威嚴,更加助長他們的猖獗氣焰。且易使刁民以他們為榜樣,動輒聚眾鬧事要挾朝廷。此風蔓延開去,法將不法,國將不國!所以招撫之策實為下下策,有百弊而無一利也。

當今之計,依臣等之見宜采取果斷手段,奮天子之神威,揮朝廷之鐵拳,對那些害群之馬堅決地予以彈壓之,剿滅之。應當讓所有的心懷不軌者,看到叛逆者的可恥下場,從而起到殺一儆百的作用。常言道,人善有人欺,馬善有人騎。治國如馴馬,對付桀驁不馴的野性烈馬,必須施以鐵腕制馭之。唯其如此,方可保社稷安定,海內升平,百姓樂業,而聖駕無憂矣。

主戰派與主撫派反復爭論了數次,各執己見,相持不下。趙佶聽來覺得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然終因主戰一方的大臣更得趙佶的信任,趙佶在心裏便不由自主地傾向了主戰派。他垂問道,若欲行剿,當先向何處用兵?蔡京奏道,本著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的原則,宜首先進剿梁山泊。梁山泊既滅,其他小股賊寇即會聞風喪膽,不戰自潰。

趙佶又問,進剿梁山泊的取勝把握如何?童貫出班奏道,只要朝廷鼎力支持,調集禁軍的精銳之師去進行圍剿,必將是摧枯拉朽,勢如破竹。

趙佶見主戰派說得底氣十足,在心中忖道,這種勝券在握的仗為什麽不去打?先滅掉山野蟊賊免去後顧之憂,不是更有利於全力以赴地去聯金擊遼嗎?遂拍案而定,下旨即刻調集各路禁軍組成圍剿部隊。圍剿部隊的帥印,就交給了主戰派的中堅分子童貫。

童貫原本是個宦官,因為心機活絡,極善諂媚之道,頗得趙佶歡心。崇寧三年,他被委以監軍之職,與大將王厚率二十萬大軍西征河湟吐蕃。那次戰役打得十分艱苦,宋軍耗資損兵無數,但最終總算是徹底擊敗了吐蕃政權,開拓了湟、廓、西寧等州三千余裏的疆域,堪稱是戰果赫赫、戰功輝煌了。童貫倚仗自己覲見皇上的便利條件,不僅報喜不報憂,只向趙佶奏報出奇制勝的大捷而絕口不提損兵折將的慘敗,而且巧舌如簧地將絕大多數戰功都據為己有,大肆吹噓渲染皆因有了他童某人的運籌帷幄,才有了大宋征師的決勝千裏。後來童貫又奉旨征討西夏,亦是如法炮制,貪功邀賞。

趙佶對軍事一竅不通,焉能聽得出童貫的奏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只是眼見得大軍得勝而歸,大宋擴張了版圖是確鑿無疑的。於是趙佶便認為童貫是一個軍事奇才,堪為大用,竟以其閹宦身份正式封其為武康軍節度使,加檢校司空,知樞密院事,並開府儀同三司。其地位,大約就是相當於現今的國家武裝部隊總參謀長了。

卻說童貫見趙佶將征剿梁山泊的帥印交付於己,知是皇上倚重之意,胸中躊躇滿志,就雄心勃勃地意欲再建一番奇功,讓滿朝文武睜開狗眼好生看看他的能耐。

接旨回府後,童貫即著手籌劃出征之事。

說起來這閹豎尚有幾分自知之明,盡管在皇上面前他做出了一副滿腹韜略、用兵如神的樣子,私下卻並不真正認為自己是孫武重生、諸葛再世。在西征吐蕃、西夏的戰役中他吃的敗仗並不少,那些戰役之所以最終能夠取勝,童貫在內心裏承認,最根本的不在於他的軍事指揮藝術多麽高明出色,而主要是因為在雙方的軍事經濟力量對比上,宋軍占了絕對的優勢。不過,他由此總結出了以強淩弱、以眾擊寡乃是克敵制勝之法寶這個非常簡單的經驗,也還算是個並非盲目自大之徒。

敢在趙佶駕前誇下海口,他心裏是有一定的依據的。為準備聯金擊遼,日前他已將陜西及兩河的主力部隊做了調動,其中一部分精銳禁軍現正集結於京師附近待命。目下與金國的協議尚未最後達成,攻遼戰事暫緩,正好先使用這批部隊去征剿梁山泊。這批部隊皆是富有實戰經驗的正規野戰軍,加上原本就駐紮在京畿一帶的禁軍,總兵力估計應在梁山泊義軍的十倍以上。那梁山泊反賊再英雄好漢,再三頭六臂,能抵得上湟州不毛之地那牛頭馬面、茹毛飲血的羌族生蕃厲害嗎?我童貫能揮兵平定西土異邦三千裏,蕩平區區八百裏內地梁山泊又有何難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