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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道全檢視藥瓶,於瓶塞中發現一層薄紙,紙面上有幾行龍飛鳳舞的蠅頭小楷。安道全一看那熟悉的筆跡,心中便是一跳。原來這江湖隱者不是別個,乃是安道全的一位師叔。這位師叔與安道全的師傅同為民間的醫術聖手,在山東及江淮一帶聲譽甚高。安道全的師傅已因年邁故去。朝廷仰安道全這位師叔之名,欲召其進宮為禦醫,被他拒絕。從此這位師叔便改名換姓,隱居山林已多年矣。楚紅此番能夠尋訪到他實屬不易,亦是燕青命不該絕之天意也。

細看那紙上的字句,其意甚不連貫,讀之令人莫名其妙。唯安道全明白,此乃師叔傳授給他的藥方密語。安道全讀畢,茅塞頓開,深嘆師叔精通藥理勝己百倍。乃速將瓶中之藥調制妥當,為燕青服下。燕青服過藥的當日即有神志復轉之象,開始夢囈喃喃。又繼續用藥一日,果然便逐漸蘇醒了過來。

燕青聽罷眾人不遺余力地搶救自己性命的這番過程,含淚謝道,想不到為燕青區區七尺賤軀,竟使諸位頭領和兄弟費盡心機,教燕青何以為報!盧俊義道,大家皆為手足,此乃分內之事。你我之間就更無須言謝了。你現在體內之毒雖解,但氣質尚虛,須遵安神醫之囑安心靜養。

燕青諾諾應著,又關切地問鄺彪兄弟到了山寨裏以後是如何安置的。鄺彪告訴燕青,盧副總頭領已收我做了親隨,待鄺彪如兄弟一般,小乙哥盡可放心。

隨後安道全又為燕青診了脈象。根據燕青的身體狀況,從用藥到飲食方案都重新做了調整。這安道全在醫藥方面確有稟賦,經其師叔稍加點撥一通百通,對下一步如何治愈燕青的病症,已是得心應手,成竹在胸。

燕青的身體在安道全的精心治療下痊愈得很快。五七日後可下地行走,又過了十數日,開始恢復練功。安道全又衡情為燕青酌進補藥,以強其筋骨,壯其精氣,並斷言不出一個月,燕青將百症俱無,體健如初。

到了此時,盧俊義才將燕青喚去,詢問了他入京後的情況。燕青據實稟告。盧俊義聽了,同情地喟嘆一聲,寬慰燕青道,這個結果,我原本亦有所預料。那李師師即便沒有歸皇上,也有可能成為某個王公貴族的寵妾。以她的名聲和姿色,此皆是在所難免的。我之所以鼓勵你去大膽一試,乃是因為,凡事但有一線希望,可試而未試者終將抱憾。如今你已經試過,雖事不成,亦無所憾了。天數如此,不可強求之也。堂堂男兒立於天地之間,兒女私情終為小事,應當想得開些,莫在心裏糾纏不清,自尋煩惱。有道是天涯何處無芳草,如你燕小乙這般英俊偉岸男子,何患無良妻耶?

燕青這時提到李師師,心裏仍有一股剪不斷理還亂的愁緒,卻也知道愁亦無益,便朗聲對盧俊義道,主公放心,小乙豈是那等沉溺於裙釵而不能自拔之人,從此就將此事丟開去也。盧俊義道,這便是了。若你因此一蹶不振,還能成何大事。說到這裏,他停了一下,話頭一轉道,女營中的楚紅姑娘為了與你尋求解藥,歷盡了千辛萬苦,據說還差點兒把命搭上。如今你已行走無礙,還應過去看望一下她才是。

盧俊義說這番話的用意,一方面是確實感到,這次拯救燕青性命,楚紅乃為首功,燕青應當親自去答謝。另一方面,亦是欲順水推舟,將燕青與楚紅的姻緣促成。

燕青當然不知道盧俊義的這層意思,但親自到女兵營去看望感謝楚紅,他認為是非常應該的。於是燕青向盧俊義請教道,主公所言極是。小乙原也想這幾日便去看看楚紅,以表感激之情。只是尚未想好,去時當備何禮為佳?

盧俊義笑道,你這廝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一條性命何禮可換?再者說你看那楚紅姑娘是那等俗人嗎?無論你送何禮去,終是將她看得輕了。你自帶著一片至誠而去,便是最珍貴的厚禮。至於所謂報答雲雲,今後天長日久,還愁找不到機會嗎?燕青頓悟道,善哉,大音希聲,大象無形,主公說得透徹。

當日下午,燕青洗過臉,刮了面,換了一套潔凈衣服,便向女兵營而去。兩處相距不遠,燕青也沒騎馬,蹽開雙腿徒步而行,正好就此鍛煉一下腳力。

翻過一座不高的山梁,前面就是扈三娘女營駐地。

適逢扈三娘、王英夫婦外出辦事,帶著幾名親隨剛剛出了營區。迎面碰上燕青,二人熱情地下馬施禮道,小乙兄弟可大安了?燕青抱拳回禮道,托各位弟兄的洪福,小乙在閻羅殿轉了一圈又回來了。今日特來看望楚紅姑娘,不知她已康復否?

扈三娘正欲成全燕青與楚紅之事,見燕青主動來看楚紅,甚是欣喜,說道楚紅身上的傷病已經好了,只是因為勞累過度,體力尚未復原。為了尋那解藥,她吃了極大的苦頭,這份情意你燕小乙可是不敢忘記的。燕青道,那是自然,小乙沒齒難忘。楚紅現在營中嗎?扈三娘道,大約是在後面的山坡上練功健體。便命一名親隨帶燕青去。燕青道不必了,我自找得到她。就辭了扈三娘、王英夫婦,向營區後的一道緩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