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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儉卻不忙與她細說,先去後院看望了一下楚紅。楚紅正在房中翻閱一本飼鳥養花之類的閑書解悶。王儉假惺惺地問了些關切之語,對楚紅道,有什麽需求但說無妨。楚紅感謝地道,府上照顧得十分周到,真是給你們添了麻煩,今日之恩當容後報。王儉道,你如此說可就見外了。你我的關系如同兄妹,你只管將這裏當作自己的家住著便是。

回到前面廂房,王儉方騰出工夫,將行動計劃告訴了劉氏。劉氏欣然稱贊王儉算得上是呂端,大事不糊塗。就想到拿下刺客後,豐縣知縣必會升遷,那麽這繼任的縣令會不會是王儉。王儉躊躇滿志地道,大約是非我莫屬了。我在這樁案子裏應是首功,晉升個縣令還不理所應當嗎?運氣好的話弄個五品知府也說不準呢。劉氏戳著他的腦門子道,這個夢你做得還早了點。不過只要你腦筋活泛,那知府知州早晚有你當的時候。

兩個人悄聲細語地調笑一番。劉氏又提醒王儉別只顧得意,還得盯緊楚紅,莫使煮熟的鴨子飛了。王儉自負地道,只要你我不露破綻,她飛不了。橫豎不過還有幾個時辰的事,此事現在沒有十拿,也是九穩的了。

晚飯時王儉夫婦仍陪楚紅一同進餐。這一對賊男女表現得既熱情又誠懇,甚至還故意當著楚紅的面,商討起待風聲過後,若楚紅不嫌此地是窮鄉僻壤,可在縣郊為楚紅置一處房產,以便楚紅長期隱居度日等打算。王儉一面說一面暗暗觀察著楚紅的神色。楚紅看上去未起任何疑心,談吐間比昨日剛來時放松多了,還講了兩個在外面聽來的笑話。這個情形讓王儉很是放心。

晚飯後楚紅仍舊早早地回到後面睡了。看來她實在是疲憊已極,沒有個三天五日恢復不過來。王儉夫婦回到寢室,再次細細思檢一遍,覺得事情至此為止確未出現什麽漏洞,下面應當不會再出問題。他們恨不能龔定國現在就帶人來捕了楚紅,然而時辰尚早。兩個人便熄了燈躺在床上熬時光。

兩個時辰的光景,倒像是過了兩年般地難挨。好不容易挨到了約定的時間,王儉迫不及待地起了床,輕挪腳步來到院裏,就撥門閂打開了院門。

龔定國已按時帶人候在門外。王儉低聲告訴龔定國,裏面一切正常。龔定國便讓王儉在前面帶路,自己帶著幾個捕快隨其後輕手輕腳地進了院子。

此時庭院中萬籟俱寂,靜可聞針。

王儉正帶人摸著黑向後院行走,突然失聲驚叫了一嗓。音量雖然不大,在這黑寂之中也足以將眾捕快唬得一愣。龔定國忙問王儉怎麽了。王儉道,踩到了一個軟綿綿的物件,似乎身上帶刺,不知是何怪物。

其實那正是龔定國買的那只刺猬,方才趁王儉不備暗暗地丟在了他的腳下。這時龔定國佯作探尋,一腳將刺猬踢進旁邊的草叢,卻對王儉道,哪裏有什麽怪物,敢是王主簿心情太緊張,自己嚇唬自己吧。王儉不想與龔定國爭辯耽擱時間,只好承認道,也許是吧。

龔定國就生氣地責備他道,似王主簿這般大呼小叫,驚動賊人走脫了,是誰個的責任?

王儉素知龔定國性子耿烈,連知縣尚且畏他三分,眼下又正是抓捕行動的關鍵時刻,豈敢與他頂撞。遂忍了氣道,龔捕頭說得是。此刻正值千鈞一發,還請龔捕頭快快行動,火速拿賊為要。龔定國道,既然如此便快點走,休得磨蹭誤事。王儉就趕緊加快腳步,帶眾人大步奔向後院。心裏卻在發狠,待我姓王的做了縣令,看我如何收拾你這不知進退的東西。

進了後院,但見楚紅的臥房靜謐如常,料是她仍在酣睡中。

龔定國止住眾人的動作,只身摸到房屋窗下,傾聽了一下裏面的動靜。聞得房內有一點極細微的窸窣聲。龔定國乃知楚紅已然有了防備,遂不動聲色地退回來,下令道,弟兄們迅速破門入房捕拿人犯,親手拿下人犯者給予重賞。

捕快得令,個個爭先,如出山虎豹一般奔湧上前,一齊發力將那門扇轟然撞開,爭先恐後地直撲床邊,都要搶那頭功。豈料幾只虎爪豹掌同時猛然按住的,竟只是空蒙於床上的一層被單。

原來楚紅今夜是已有了警覺的。

基於楚王兩家的舊交及王儉夫婦接待她的態度,楚紅原本對王儉是非常信賴的。住了一夜一日平安無事,也進一步說明王儉夫婦是可靠的。然而在進晚餐時,楚紅似乎感覺到,王儉的神情不知怎的,於熱情中偶有一層恍惚,而且似乎閃現過不止一次。這使楚紅本能地產生了戒心。難道在王儉那張熱情洋溢的笑臉後面,還另外隱藏著什麽心機嗎?

楚紅帶著些愧意地捫心自問,是不是太敏感多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特殊的遭遇經歷和處境,還是強烈地提醒她,防人之心不可無。因此她雖然表面表現得輕松自若,內心裏卻做好了防患於未然的準備。今夜她沒有似昨夜那樣脫衣,而是一身男裝和衣而臥。並且在睡眠中也繃緊了一根警惕的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