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五 風起雲湧河東道 第三十九章 泄露天機(第2/2頁)

進士酒樓離國子學並不遠,出大門走幾百步便到,但它離王氏家學更近,此時正是中午時分,酒肆內擠滿了前來吃飯喝酒的士子,幾乎一半都是王氏家學的子弟,其余是國子學的生徒,還有來自各地的名門子弟,甚至還有十幾名出身寒門的子弟,從衣著上便可以看出來,穿著布衣,頭戴葛巾,點的酒菜也是最便宜,他們躲在一個角落裏,占據了兩張桌子,一邊喝酒,一邊豎著耳朵聽王學子弟們的高談闊論,確實,還有三天便考試了,能不能得到一點試題的消息,對他們來說很重要。

十幾名國子學的生徒走進酒樓,他們找了一圈,才終於在二樓的一個角落找到空位,十幾人紛紛坐下,呼喚夥計上前點酒要菜。

酒樓格外熱鬧,有人在低聲竊語,有人卻在高聲喧嘩,在來自河東、河北的各郡士子中,以太原王氏家學學子表現得最為活躍,王學子第並不全是王氏弟子,大部分都不姓王,他們只是在王氏家學裏讀書,打上王氏家學的烙印,這對將來他們的仕途或者商途都大有好處,河東郡很多官員都是出身王氏家學,他們都會關照同是王氏家學的後輩子弟,這種現象在裴氏家學也一樣。

只是科舉在北都太原舉行,王氏家學學子們相應的也就多了幾分心理優勢。

“我可以告訴你一個內幕消息,這次所有錄取人中,我們王學肯定是人數第一,至少要占一半以上,不可能做到公平錄取。”

一名王學子弟聲音格外大,引起了整個二樓士子的注意,或許是這個話題太敏感的緣故,整個二樓裏一下子都安靜下來。

這時,坐在窗前一名裴氏子弟‘嗤!’地冷笑一聲,他叫裴清松,是裴世清的侄子,也算是一個熱血青年,他本不想多事,但聽見王學子弟越說越狂妄,竟然口稱王學的錄取人數要占一半以上,他終於忍不住接口道:“就算做不到公平錄取,但也輪不到王學。”

酒肆裏很安靜,他這句話聲音不大,但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他這句話就像捅了馬蜂窩一樣,二樓的一大半人都刷地向他怒目而視,剛才口出狂言的王學子弟臉上有些掛不住,端著酒杯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他一眼,冷冷問道:“這位仁兄貴姓,哪裏人?”

“不敢當,在下姓裴,聞喜人。”裴清松傲然道。

酒肆內頓時一片驚呼,原來是聞喜裴家子弟,難怪敢反駁王家之人,剛才口出狂言的王學子弟冷笑一聲,“原來是裴兄,失敬了,在下王濟中,家父便是京兆尹王大人。”

裴清松嘴角忍不住撇了一下,原來是王肅之子,難怪這麽狂妄,他也拱拱手笑道:“原來是王京兆之子,失敬了。”

酒肆裏很多人都笑出聲來,一般讀書人講究含蓄自謙,很少把自己的家世背景拉出來顯擺,世家子弟更是低調自律,像這位王濟中居然把自己父親擺出來,這種名門子弟確實很少見,就連很多王學子弟也感到丟臉。

其實王濟中的本意並不是想把父親拉出來做虎皮,他只是想證明他有的內部消息,證明他的論調正確,卻不料說話不慎,引來很無數人的鄙視,就連眼前這個裴家子弟語氣中的嘲諷,也不加掩飾地表露出來。

王濟中有些惱羞成怒,惡狠狠道:“不是王氏拿第一,難道還是你裴家拿第一不成?”

裴清松冷笑一聲,“我只是覺得王兄有點太幼稚了,我可以告訴你,王家拿不到第一,裴家也拿不到第一,楊元慶的下一個目標是要取河北,所以河北名門世家才是這次科舉的重點。”

十幾名國子學生徒就坐在裴清松身後,他們面面相覷,那名來自上黨郡的士子忍不住問道:“裴兄,照你這種說法,這次科舉不可能公平,大部分人都只是做陪襯嗎?”

裴清松搖搖頭,“盛世都沒有什麽公平,何況亂世,這個天下還是門閥世家的天下,楊元慶想爭奪天下,他就必須靠門閥世家的支持,像裴家和王家他已經恩寵過了,他不可能再讓兩家子弟大出風頭,裴家和王家加起來能考中十人就不錯了,所以我說河北名門世家才是這次科舉的重點。”

“可是豐州科舉就很公平,錄取人中一大半都是寒門子弟,這又怎麽說?”國子學生徒中有人還是不服氣道。

裴清松不屑地一笑,“那是因為豐州科舉壓根就沒有名門世家去參加考試,你們不想一想,第一名不就是京兆韋氏嗎?真的公平麽?再說,豐州科舉的背景是豐州急需人才,而這次太原科舉的背景是楊元慶發動河北攻勢的前夕,他急需得到河北士族支持,此一時,彼一時也!”

有的事情不能說破,說破就會惹出事端,裴清松也想不到,他在進士酒肆的泄露天機竟引發了一場軒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