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鷹擊長空 第一百五十六章 初次述職

內閣學士是朱元璋的私人秘書,他們自古就是中國官場的一群特殊人物,今天則叫做智囊或專家一類,南北朝時稱為翰林學士,一直便是皇帝的幕僚,到中唐玄宗時代時翰林學士的權力曾達到了頂峰,他們被李隆基利用,成為了他對付強大相權的一種手段,分去了中書省的部分草詔之權,使皇帝終於有了直接下旨的權力,但這是不合法理的,所以翰林學士的權力很快又衰落了,在宋時最為勢微,僅有虛名。

到了明朝,翰林學士演變為內閣學士,這才真正迎來了它的春天,朱元璋一腳踢開了中國自隋唐後逐漸形成的權力制衡原則,廢除了相國,所以明清無相國,只有君權獨裁,中明的皇帝吃不了先祖那份苦,只得將朝務托付於私人,內閣學士便以皇帝私人秘書的身份漸漸掌握了大權,盡管看似相國,但本質上還是皇帝的私人秘書,皇帝不放心秘書獨掌大權,又讓閹奴來加以制衡,這就是終明一朝宦官猖獗的根本原因,所以滿清皇帝便能輕而易舉地取消內閣學士的權力,將大權獨攬,就像私自搭建的房子被拆遷一樣,盡管心中不服,可又能去哪裏申冤?

這也是中國近代逐漸走向腐朽黑暗的根源,失去幾千年形成的君相制衡,就儼如血液中失去了白細胞,以一人之獨裁,最後焉能不走向滅亡。

朱元璋是個事事親為的君主,所以這個時代的內閣學士還僅僅只是一個秘書,偶然替朱元璋做決策時提供一些參考意見,大多時候也只是裝點一下門面,而像今天朱元璋讓宋納替他做參考,就屬於很少見的現象了。

朱元璋便將李維正的事情給他講述了一遍,最後道:“他打擊倭寇和護衛貨船有功,朕承認,他教訓高麗人,朕竊以為也可行,但他‘濫用臨機決策權’,這已是群臣的共識,尤其是他主張移民於海外,劍指海禁,這是朕決不能容忍,所以朕對怎麽處置他,心中還一時拿不定主意,想問問先生,你認為朕最後該怎麽處置此人?”

內閣學士的學問雖好,但對帝王之術都不擅長,一般都要從書本典籍裏找答案,可宋納卻是內閣學士中的異類,不僅學問好,也善於變通,能出主意,因此朱元璋總喜歡讓他跟在身旁,宋納思索了半天便道:“陛下,臣以為所謂‘濫用臨機決策權’不過是種不滿的說辭,權就是權,既然給了,又何談‘濫用’二字,李維正可是忠實地執行了陛下賦予他的權力,如果以它為發落借口,於情理不符;其次是移民有違海禁,臣聽陛下的說法僅僅是他向陛下建議或者請示能不能做?臣以為關鍵是究竟有沒有做違禁之事,如果做了,陛下可正大光明處罰他,如果他並沒有做,僅僅只是個想法,陛下就不必把此事放在心上了,直接否決了就是,再好好警告他,別讓他再觸犯了陛下的底線。”

說到這裏,宋納深深向朱元璋躬身行一禮,婉轉地勸他道:“陛下,臣一直聽陛下說此人是個難得人材,所以幾次破格提拔他,他既屢受聖恩,那當然會遭人妒忌,如果陛下覺得他風頭太健,那就適當打壓打壓他,不給他封賞便是了,以上是臣的愚見,請陛下自酌。”

朱元璋點了點頭,宋納說得很有道理,即使想處罰李維正,也不能用‘濫用權力’的罪名,他心裏有數了,便對宋納笑道:“時辰已經不早,先生就回府休息吧!朕再批完幾本奏折也要休息了。”

“請陛下保重龍體,微臣告退了。”宋納行一禮,便慢慢地退了下去。

朱元璋將李維正的幾本奏折放在一起,他又提筆開始了不知何時才能結束的奏折批閱。

……

次日一早,李維正並沒有去參加朝會,他是地方武官,不經特別詔宣可以不用上早朝,但今天早朝後皇上要召見他,所以李維正還是一早便出門了,進了紫禁城,在午門前等候。

朱元璋的早朝並不冗長,不到兩個時辰後便結束了,隨即又侍衛來宣李維正覲見,李維正整理了一下朝服,便匆匆跟隨侍衛向位於中和殿的朱元璋禦書房走去。

走到中和殿台階前時,李維正卻迎面遇見吏部尚書詹徽,詹徽本來是要面見朱元璋,匯報幾名官員的左遷之事,卻被告之皇上要接見其他大臣,讓他下午再來,詹徽只得怏怏退出,不料卻一眼看見了正隨侍衛而來的李維正。

他先是一怔,隨即向李維正笑著拱手道:“李大人是幾時進京的,我竟然不知?”

李維正也回禮道:“我是昨天剛剛京,尚不及去拜訪尚書大人。”

“李大人客氣了!”詹維幹笑一聲,他忽然向兩邊看了看,壓低聲音道:“李大人可要當心了,皇上對大人在高麗炮轟釜山一事極為不滿,若今天再激怒皇上,恐怕我等只能替大人收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