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卷進大案 第十一章 家厚養廉

次日一早,兩眼熬得通紅的李縣丞便找到了張知縣,也不知他用了什麽辦法,張知縣最後同意再復核秋糧一案,很快便有了判決,李員外所繳秋糧總數不少,這幾袋谷麩是用作圍倉,與秋糧無關,近中午時,受了一天一夜苦的李員外終於被放了出來,作為安撫,縣裏又給了他一紙表彰:‘交糧大戶’,而作為回報,李員外也須送幾面錦旗,明鏡高懸、青天在上之類雲雲,這件案子似乎就這麽來時風雨、去時微雲地結束了。

李維正的職務也沒有任何變化,就仿佛此事和他一點關系也沒有似的,當然,李維正也不會主動辭職,身在衙門裏好歹還有些勢力,回了鄉就成為升鬥小民,就算李縣丞不報復,沒準流氓地痞會跑來滋事,當然,他得差事而欠張知縣的那份錢,李維正又找了一個機會補上,遞上一個大大的紅包,消除了最大的一個隱患,歡喜得張知縣也送了一幅畫給他,這才算圓滿地解決了此事。

李維正派人給家裏送了信,又讓父親在自己的住處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一早,李維正給父親雇了一輛馬車,又帶上李縣丞退還的三千貫錢,但他還是不放心,便陪同父親一起回了家。

“大郎,我怎麽想也覺得不妥,這錢咱們還是送給李縣丞,保以後李家的平安吧!”雖然李員外被放了,但他還是憂心了一夜,盡管兒子暫時能將李縣丞制住,那將來呢!他極為擔心將來李縣丞會報復李家,想來想去,他還是覺得應把眼前的這三千貫錢還給李縣丞。

李維正卻渾不在意,他擺了擺手笑道:“父親放心,李縣丞貪婪愚蠢,他有把柄在我手中,諒他不敢妄動,再者,過了年孩兒就準備去京師發展,等我手中有了權勢,他們這些宵小之輩討好你還來不及呢!”

如果是幾個月前兒子說這話,李員外必然是憐憫一笑,連區區縣試都落榜五次,還想做官?但現在再聽此話,李員外竟也生起一絲奢望,李家世世代代都為平民,只有自己祖父的曾祖父在宋時當了一個縣尉,而且只當了一年,盡管如此,這位祖先卻因此在族譜上得到了極高的地位,如果自己的兒子真當了官,那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會不會也……他腦海裏閃過一幕情景,後世子孫們在修建宗祠時把他牌位做得特別大,高高的放在第一排:先祖厚根之靈,而他那位做過縣尉的祖先靈牌則黯然地蹲在自己的旁邊,不僅在家族史上,而且他在縣裏的地位也將天翻地覆,他又仿佛看見張知縣、李縣丞、楊主簿以及兩位師爺站在自己馬車前畢恭畢敬地施禮,好不爽快!

李員外做了幾十年的草民,深知權勢對於普通鄉民意味著什麽,雖然不知自己的兒子究竟做了什麽,但僅半天功夫自己就獲釋了,知縣大人還親自頒發了‘交糧大戶’的牌匾,他對兒子開始刮目相看,說不定他真能做官呢!想到這,他一陣激動,指著裝錢的箱子道:“大郎,你好好去拼搏,爹爹一定會全力支持你,這三千貫錢就全部給你了。”

雖然父親是激動得語無倫次,但李維正卻用了心,將來他若進了官場,一個‘貪’字是絕對不能碰,那朱元璋的底線,可如果不貪那就得餓死,所以關鍵就在於自己的家底,如果家底殷實,也就不在乎那點俸祿了,父親這邊必須要有錢才行,想到這,他悄悄問父親道:“父親,咱們家到底有多少錢?”

家裏有五百畝上田和六十畝林地他是知道的,他是想知道自己家裏到底有多少積蓄,李員外看了看車外,便壓低聲音對兒子道:“在爹爹的床下埋有五只陶罐,裏面有咱們祖祖輩輩攢下來的五千兩黃金,另外爹爹這一輩子也攢下了兩萬貫寶鈔,寶鈔被你繼娘掌管著,但黃金之事她也不知道,這個秘密只能咱們父子知曉。”

李維正也倒吸了一口冷氣,果然是老地主有浮財,家底竟然這麽厚實,當真是不可貌相啊!難怪李縣丞他們敢開口敲詐三千貫,看來大家心裏都有數,只是父親存這麽多寶鈔做什麽,現在貶值這麽厲害,眼前就只值兩百五十文,再過十幾年,恐怕就是廢紙一張了。

“父親,寶鈔要盡快想法換成銀子,那玩意兒會越來越不值錢。”

李員外嘆了一口氣,“我也知道,只是我想著稍微反彈一點再換成銀子,可是只見跌價,不見上漲,想換又有點不甘心,這次爹爹聽你的,會盡快兌成銀子。”

……

馬車進了李家村,速度放慢了,村裏昨天便得到了消息,老裏長是被冤枉的,已經無罪釋放了,家家戶戶都開了大門,男女老少笑臉相迎,“裏長回來了。”

“裏長受苦了。”

李員外連連拱手致謝,“讓鄉親們惦記了,我一切很好,縣太爺還表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