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徐閣老的啞謎(第2/2頁)

“工部是小閣老的地盤,一應軍器被服都直接供應東南戰場,非真正的心腹不得出任這個大使。行人得了這個美差,卻將屬下忘記了,豈不叫人心冷。試問,今後還有誰肯實心實意跟著大人。”

郭書辦很生氣,他不是進士,進行人司跑腿也就是一個必要的流程,等到流程走滿就會被分配去做八品、九品的雜流官。就現在而言,他負責周楠的手頭的文書往來,相當於周大人的秘書。

按照明朝官場的規矩,主管升職或者調動,書辦也會水漲船高地跟過去。一來是酬功,二來衙門裏的活說穿了就是公文往來,所有事務都要寫材料。而寫材料這事非常專業,沒幾年你根本就入不了門。所以,為了方便,主官調動的時候也會將手下能寫材料的秘書帶走。

周大人這麽一聲不吭地走了,今後誰還肯給你賣力?

聽他這麽說,周楠心中大震。是啊,軍器局直接跟東南戰場掛鉤,每年又經手那麽多款子的往來,其中的權利可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的。

這大明朝的職司好壞,手中掌握的權力大小和所能調動的資源可不是光用品級就能界定的。

如此看來,徐閣老倒沒有虧待我周楠,是我錯怪他了。

不對,工部是嚴世蕃的自留地,軍器局又如此要緊,老徐派我去暫代大使一職,只怕不是叫我過去發財那麽簡單。

他想幹什麽?

周楠心中有事,就道:“老郭你的事情我放在心上呢,如果你願意,帶你過去也是無妨。不過,大使你肯定是做不成的,一個副使是從九品,倒是委屈你了。”

郭書辦聽到周楠的承諾,心中一片狂喜:“屬下願意。”是的,他將來就算選官,運氣好至多一個從七品的縣丞,運氣不好,只能做一個八品九品雜流。

千裏做官只為財,他又不是進士,難不成還能做縣大老爺?

從九品雖然不是朝廷命官,可這個職位油水大啊。幹上一年抵別人幹十年,又有什麽做不得的?

周楠收拾好一應私人物品,又跑了一趟鄒應龍那裏說了郭書辦的事。

鄒應龍是工科給事中,這是他辦起來也就是一句話罷了。不過,鄒大人有些淡淡的不悅,說:“些須小事,勞師動眾,毫無意義。”

周楠心中有點汗顏,還好自己沒有直接去找徐階,不然老徐頭說不定對自己有看法了。哎,我這人其實還是挺念舊的,還做不到翻臉無情,把手下當手紙用過就丟。

回到家中,荀芳語還是那副不說話的樣子。

周楠坐在書房裏低頭沉思徐階派自己去軍器庫的用意,想了半天也不得要領,心中不覺氣惱:這姓徐的也真是,跟我打啞謎做什麽,什麽毛病?想來定然是跟嘉靖學的。

嘉靖皇帝這人的性子概括來說兩個字“矯情。”他想叫大臣做什麽,又顧及到風評,通常都會說些四不著六的話讓人猜。

嚴世蕃就因為猜對了皇帝心思,嚴家這才風光了二十年。現在小嚴病重,沒有人猜迷,嚴黨的形式急轉直下,嚴嵩也漸漸失勢。

“世界上的事情都有因果,我去軍器居是果,那麽原因呢?只要找到這個原因,謎底自然水落石出。”

周楠感覺自己抓到了關鍵點,心中劇震。

原因很簡單啊,就是我上了重修仁壽宮之計,讓徐階投了君王之好。

皇帝要重建仁壽宮這一點,難道嚴嵩看不出來?廢話,老嚴侍侯了天子二十年,帝王心意還是能揣摩到的。可他為什麽不投其所好?

問題又回到“行不得快意之事”上面,嚴嵩不只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利益集團的話事人,他的一言一行都要為這個利益集團服務。

如今,嚴黨最大的利益是東南軍事,只要仗打好了,一好百好,大家升官發財。若是輸了,無論是皇帝的雷霆,還是天下人的怒火都能將整個嚴黨燒成灰燼。

打仗靠的是什麽,錢糧。如今國庫空虛,胡宗憲親自跑了一趟京城,才弄了二十萬兩,這點錢根本就不夠用,必須依靠嚴嵩從其他地方挪借。

所以,嚴嵩手頭所有的資源必須投到東南。至於嘉靖這裏,明知會觸怒天子,也必須頂下來,甚至不惜壓上自己積攢了這麽多年的君臣情分。

這麽一想,嚴閣老也挺悲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