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得了個老師(第2/3頁)

他這句話中的王部堂說的正是王世貞的父親前加兵部又侍郎薊遼總督王抒。

王抒前一陣子得罪了嚴嵩,因罪被下到錦衣衛北鎮撫司的詔獄裏,生死未知。

周楠這話是暗諷刺王世貞,你家老爺子都被關在監獄裏,說不好就要被砍腦袋了,你還有心情在這個吟風弄月,打壓我這個文壇後輩,你這是大大的不孝。

聽到他這句話,王世貞再說不出話來,只一個人在旁邊默默低頭垂淚。

唐順之嘆息一聲,對他道:“元美,令尊吉人自有天象,陛下聖明,朝中盡是忠貞正義之士,不用太過擔心。明日我進宮面聖,定會為令尊據理陳情。”

王世貞哽咽:“多謝應德。”

眾人又紛紛出言安慰他半天,就王抒一案議論起來。畢竟,薊遼乃是九邊中最大一個軍鎮,直接拱衛京師。如今,總督出事,不知道要牽扯到多少軍方的人事變動。

而且,嚴嵩這人黨同伐異的手段也太惡劣了,開了個明朝政爭肉體消滅的先河,已經引起眾怒了。

討論了半天,大家也沒討論出什麽辦法,只算是勉強給了王世貞一點心理安慰吧了。

今天這一場同門學術交流,老友重逢本是美事,結果被周楠著一攪,大家也沒有什麽心情。

很快時間到了中午,飲宴之後,眾人都告辭而去。

唐順之有些微醉,接過周楠遞來的果汁,喝了一口,道:“子木,元美家中遭此大難,你豈能當著這麽多人提起他的傷心事,非君子之道。”

周楠撇了撇嘴:“應德公,王世貞今日分明就對學生有成見。我與他素未謀面,無怨無仇,他卻處處針對。王大人身位學界前輩,對後備缺少寬厚之心,也不是君子。君子以直報怨,學生不覺得今日之事情並沒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對。”

唐順之一笑,突然道:“你的事情我聽說了。真沒想到你到淮安府衙後鬧出那麽大風波,也對,這次你進行人司,又得了朝廷恩旨可參加明年秋闈,對你來說也是一個機遇,卻不能錯過了。對了,你的功課溫習得如何了?”

周楠:“正要向應德公稟告此事,學生欲鎖廳備考,無奈秦司正不肯……”就將大概情形說了一遍,說到後來,他竟有些憤慨了:“實話同唐公說,學生已經十多年沒有摸書本,八股時文、聖人經義早就拋之腦後。現在要重新揀起來談何容易。還請唐公代為說項,讓學生回家安靜地讀上一年書。”

唐順之:“其實,老夫覺得你在行人司做官甚好。”

周楠一呆:“學生不明白。”

唐順之正色道:“讀書科舉,首先要弄懂經意。聖人典籍上的至理名言都是對的,可書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有的道理,需要我們在平日裏做人做事去體會。”

“佛家有入世出世一說,要想修行到一定境界,先得在紅塵中走上一遭。先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然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到最後,體悟了,看山又是山,看水又是水。”

“秦梁那句話說得對,行人司都是進士,對你來說也是個和他們切磋交流的好機會。又有平日裏的餞行,對你大有好處。我等讀書人讀書明理為什麽,還不是經世濟用。你在行人司為國家出力,不正是君子的最終理想嗎?現在卻要鎖廳卻讀書,豈不是本末倒置?”

周楠心中氣悶,這老頭真是個文青,我找你幫忙,你怎麽灌起心靈雞湯了。

“不過,你的時文實在是差了些,叫人不忍卒讀,真去參加明年秋闈也不是辦法。”

聽他這麽說,周楠的臉忍不住一紅。當初在唐順之行轅的時候,他也曾經做過一篇八股文,不巧落到老唐手裏。

老唐當時雖然沒說什麽,但還是可以看出他面上對那篇垃圾文章哭笑不得的表情。

唐順之這句話說得很明白,你周楠在外面見人就提老夫的名字,以學生門人自居。真去科舉,寫的卷子狗屁不通,我老唐的臉怕是要被你給丟盡了。

周楠:“學生也是無奈。”

“哎,十年前的案子對你打擊實在太大,老夫也是心中不忍。好在你底子尚在,若從現在開始從頭讀書,未必不能將丟了的功課揀起來,所缺的只是有人指點。”

周楠聞言心中一動:“學生願意拜在唐公門下學習制藝。”

唐順之:“我年事已高,公務繁忙,已經沒有什麽精力給你授課,再說老夫覲見天子之後就要回南京,難不成你還隨我去?子木也不要擔心,老夫給你尋了個名師。”

周楠:“敢問是誰?”

唐順之:“方才你不是見著人了嗎,正是王元美。”

“啊,是他!”

唐順之:“對,就是王元美。元美是我的老友,道德文章老夫也是極佩服的。這次他卸任了所有官職進京救父,尚未找到住處。今日來我這裏是想借著間宅子暫居一年半載。某先前和他說好你拜入他門下之事,王元美欣然點頭。等我離京之後,你可每日來這裏聽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