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第2/3頁)

“老二,你前日扭我去衙門,誣陷我是冒名頂替,不肯認我這兄長,我不怪你。畢竟,當年我去遼東的時候,你才十來歲。家中父母去世得早,也沒有人管束。”周楠也懶得和慈姑這種潑婦糾纏,只正色對周楊道:“你我都已經成年,也不可能一輩子在一口鍋裏攪食,若你答應,從今天起,咱們分家單過。若你不肯,你我可以去尋族中長輩論理。實在不行,也可以再去一趟縣衙。”

一聽到縣衙,周楊就慌了神。這兩日在縣城裏的遭遇對他而言簡直就是一場噩夢,有兩次都因為一句話沒說對,差點被縣官打死在堂上。他簡直就糊塗了,怎麽一有事,先挨打的就是自己,就連周楠和知縣說的話自己也是一句也聽不懂。現在如果再去知縣那裏論理,怕就怕這個周楠發了狠心,自己可就回不來了。

至於找族中老人論理,那可不行。上次進縣城,這廝也不知道從哪裏弄的錢,隨他一道進縣衙的村民人人都送了一份禮物,又是新鮮玩意兒又是吃食,叫家裏的小孩子看了好聲眼饞。特別是小蘭這鬼丫頭,畢竟是一個十二歲的女娃娃,初曉人事,也知道愛好,成天嚷嚷著要絹花和胭脂打扮,搞得人心頭火起。

得了周楠的好處,莊子裏的人見了他都非常親熱,一口一個楠哥地喊著。真叫他們來論理,怕是都要站在這鳥人那邊。

想到這裏,周楊面容變得蒼白,再說不出話來。

良久,周楊摔碗而去,兩口子自下地插秧不表。

不用再下爛田去受那苦,周楠索性又躺回床上睡回籠覺。回想起周楊先前慌亂的申請,他心中就好笑:這就是階級社會啊,我雖然現在沒有功名在身,可以前好歹也是做過秀才的,說起來也算是和史知縣曾經處於過同一個階級,人可以背叛自己的家庭,卻不可能背叛自己的階級。自己人自然要幫自己的人,我要分家單過,周楊還真拿自己沒個奈何。

這大明朝的階級分層和階級隔閡令人法指,平民來自火星,士紳官僚卻是來自金星啊!

雲娘本想下地的,被周楠喝止,只得拿了他的破衣裳坐在窗戶後面補。

這個時候,周楠就看到周楊在門口探頭探腦,好象有話要說的樣子。

周楠也不起床,用手枕著腦袋,就喊:“老二,你有事嗎,有事進來說話。”他已經大概預料到周楊要說什麽了。

周楊走進屋中,微一作揖:“見過兄長。”

周楠故意笑道:“你不是說我是假冒的嗎,還扭送我進縣城衙門要辦我的死罪,今日為何前倨後恭啊?”

周楊面上浮現出一絲怒色,心道:史大老爺就是個昏官和你這個鳥人就是穿一條褲子的,這大明的天真黑!

他強忍著心中的惱怒,訥訥道:“兄長你真要和我分家單過嗎,畢竟是一家人。父母將這祖業傳給我們兄弟倆,就是想叫咱們守住這分祖業。若這麽拆了夥,他們在天之靈也不安生。兄長,一切都是愚弟的錯,還請你多多包涵,此事也不要再提。”

雲娘心善,忙道:“叔叔快快請坐,相公,畢竟是一家人,不可鬧生分了。這家,我看也不要分了,免得別人看咱們周家笑話。”

按照古人的倫理道德,一家人就應該聚在一起過日子。兄弟二人鬧分家,確實有違公序良俗。除了因為分家一事實在傷感情之外,更因為有深刻的經濟原因。一戶人家按照平均生三個兒子計算,若要分家,每人只能分得三分之一家產。再過得幾代,這麽不停地使“推恩法”分下去,再富裕的家庭子孫也會變為赤貧,甚至淪落成為大戶人家的佃戶。

“好,既然雲娘說不分,那就不分吧。”周楠點了點頭。

“兄長此話當真?”周楊急問。

周楠:“對,不分了。”確實,對於一個現代人來說,十畝水田也算不得什麽。折合成後世人民幣計算,連一套三線城市商品房的首付都不夠,對他也沒有什麽吸引力。再說,拿到田之後又能如何,難不成還自己去種,大丈夫其志在田疇間哉?賣了,怕是要被人說自己是敗家子,懷了名聲以後也不好在莊子裏混。

自己冒充了周秀才的身份之後就沒過幾天安生日子,也有點疲了。作為一個名牌大學畢業生,大都市白領,整天和周楊折騰,還真有點跌份兒,倒是消磨了胸中的志氣。

“不過……”他拖長了聲音,道:“不過,我讀了一輩子書,不懂得種地,也不能靠這個糊口。這樣,地依舊由你一家種,每年每畝地給我二鬥米,六畝就是一石二鬥。余下的,無論是賦是稅,都由你家自己承擔,可好?如果答應,去找七叔公他們做個見證,我弟兄二人簽字畫押。”

周楊飛快地在心中計算了一下,這一石二鬥總共也才一百多斤米,換成黃谷也就三百斤不到。就算給了周楠,自己還能余下不少。要知道,家裏十畝地,每年可打三千多斤黃谷,自己還有得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