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9章 造反

“本官是巡撫軍門,你等果真要造反麽?”

看到劉東楊近前來,黨馨肝膽俱裂,不停後退,但心中很難相信,這軍將居然敢真的殺害自己。

杭州兵變,巡撫被亂兵毆打,這已經駭人聽聞,後來當事人都被朝廷嚴厲處置,如果劉東楊果真敢殺害自己,朝廷震怒之下,不知道多少人會掉腦袋。

劉東楊在最後時刻果然有些遲疑,看向兩排並列的諸多將軍。

有一些將領面露遲疑之色,朝廷權威在他們心中仍有份量,更多的是一臉無所謂,自萬歷禦極以來,對寧夏地方制置很多失策之處,各地的兵變,民變一直不停,比起嘉靖朝更加昏亂,現在的寧夏兵變當然與普通的兵變截然不同,但也就是量變到質變而已。

一個面色白皙的將領微微點頭,劉東楊再不猶豫,一刀揮將過去,黨馨帶頭烏紗帽的頭顱高高飛起,臉上仍然是不可置信之色。

石繼芳卻是被另外一個將領上前刺死,大紅的官袍和補服上染滿了黑紅色的鮮血。

“請哱副將來,主持大局!”

劉東楊將刀一豎,大聲厲喝,諸將都是神色凜然,齊聲應和起來。

哱副將便是哱承恩,此時哱拜已經退職在家閑居,今年春上北虜套部火落赤攻打甘肅鎮,甘肅鎮副總兵戰死,寧夏奉命出兵援助,哱拜也自請出師,後來在金城時,見自己部下兵強馬壯,各部將領多半出自自己門下,對哱家言聽計從,哱家父子又苦於黨馨等文官壓迫,早就有不服之心,此時眼見哱家實力至此,雖不敢有“天子力強者居之”的心思,但亦對大明少了很多敬畏和害怕。

哱拜原本就是投歸的韃官,麾下不少將領也是韃官,大明對套部的入侵毫無辦法,各人均是想自己若反,無非就是另外形式的套部罷了,大明打不下來,時間久了自然也就罷了,若是真的能自立成功,就是唐朝的節度使,屬地之地,威福自用,可比做拿著手本跪拜在文官腳下的大明將官要舒服的多了。

就算是將來還得臣服,最少也得如西南夷那些世襲幾百年的土司一樣,這也是哱家的底線,若是說他們有取代大明之心,這倒也是完全沒有。

萬歷十九年夏,軍鋒劉東楊等殺巡撫黨馨並副使石繼芳,縱火焚公署,收其印,釋罪囚,正式舉旗造反,同時脅迫寧夏鎮總兵張惟忠並反,惟忠不從,自縊而死,哱拜為了掩人耳目,將劉東楊這個低資歷的將佐推為寧夏新總兵,同時哱承恩和許朝任副總兵,士文秀和哱雲為左右參將,大權還在哱家手中,立下新總兵後,哱拜等四處出兵,旬月間連下中衛、廣武、玉泉營並靈州等城,寧夏鎮所管地方大半落入其中,同時哱拜與套部著力兔聯盟,許以花馬池允其自由出入為條件,與套部蒙古聯合,這一下不僅甘肅受到威脅,陜西固原等地亦是震動。

消息傳至京師,連遼陽鎮節節順利都蓋不住,塘馬所至地方,士民皆是震恐。

寧夏一鎮等於齊反,原額七萬一千六百九十三兵員,馬兩萬一千一百八十二匹,萬歷初年兵部重新額定,尚余兵員兩萬七千九百三十四員,馬一萬四千六百五十七匹,在大明九邊序列中是很弱的一鎮,但如果舉鎮皆反,再與套部聯合,非普通的幾萬北虜可比,威脅之大,足以對額兵同樣不足的甘肅造成重大威脅。

一匹匹塘馬奔赴京師,告急的文書如雪片般飛到內閣和萬歷的案頭,萬歷再荒疏政務,這般軍國大事卻是向來不敢怠慢,當下命總督魏學曾督各總兵合兵往討,九月四日已經入秋,各鎮兵馬開始往寧夏又集結,最倒黴的無非是兵部,石星焦頭爛額,在此之前他調集大兵前往薊鎮一帶防備遼陽,結果遼陽一直與蒙古交鋒,並未有任何不臣的表現,現在又得將大軍調往寧夏,前後支拙,花費巨大,銀錢如流水一般用出,戰事尚未打響,光是調兵所費折色銀兩已經在百萬以上,所幸通州並各鎮儲糧尚還充足,軍械等物資亦是足夠使用,在調甘肅延綏諸鎮兵時,統兵大將的物色也是開始了。

……

……

傍晚時分,萬歷罕見的先後召對了閣臣並相關的人員,先至文華殿,再禦左順門,先後查看輿圖,聽取兵部、戶部、工部,並大同山西等各鎮的匯報,在知道素有“東李西麻”之稱的副總兵麻貴已經率本部營兵並蒼頭家丁趕往寧夏時,萬歷心情稍感輕松,不過內心還是有嚴重的挫敗感。

萬歷二十年後先後爆發寧夏之亂和播州之亂,這是大明以前從未有過之事,在嘉靖年間雖然有北虜南倭,但那都是外敵,本身統治之內的土司比如女真部落和西南夷也時有叛亂,但規模都不很大,而且這些領敕書的夷人原本就不算統治範圍之內,現在造反寧夏卻是大明九邊重鎮中的一員,這叫萬歷有嚴重的受傷害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