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6章 辭官

申時行看的很淡,許國卻知道近來甘肅因為副總兵哱拜與文官巡撫多生矛盾,彼此漸至水火不容之勢,哱拜的幾千精騎才是甘肅鎮的立足基礎,明軍在甘肅到陜北再到山西是一個個環型防線,甘肅那邊看似不要緊,其實失一環而動其身,如果甘肅出事,會直接影響固原榆林等地方,甚至關中亦會受到波及,這火落赤雖然不似當年俺答汗和圖門汗那般勢大,也沒有黃台吉速把亥炒花那般出名,但也是一樣雄心勃勃,其率領入侵的數字看起來也叫人漫不經心,只有區區四千余人,和東部蒙古經常十萬乃至三十萬人的數字比起來只算是一個零頭,不過許國知道火落赤率領的全部是精銳甲騎,只有少量的牧人輔兵,東北部蒙古入侵是整個部落大半前來,甚至有不少牧人的妻兒都跟著一起南下,所以數字驚人,但真正的甲騎數字十分有限。

幾十年後這些蒙古部落越發衰落,在後金整合的過程中,一個數萬人的部落出兵幾百人,千把人來會盟是常見的事,甚至一個小台吉就帶幾十人跑來會盟,整個滅明戰爭,入關之後北虜提供的人手也就兩三萬人,和嘉靖萬歷年間動輒幾十萬人入寇的威風不可同日而語。

所以說明末時中國真是悲催,先是北虜一直不消停,北虜好不容易衰落下去又起了東虜,然後又是小冰期自然災害,弄的民不聊生出了內亂,當然最要緊的還是做好自己,不過很明顯,大明的內部也出了嚴重的問題。

眼前的首輔和其余的輔臣就是這樣,哱拜和巡撫的矛盾每個閣老都知道,不過在這些人眼中卻沒有什麽了不起的,武將原該被文官擠壓欺負,以文制武,文的壓住武的才是叫人放心的狀態,九邊重鎮,處處都是這般情況,只有大同的馬家稍有實力,然後就是遼鎮因為李成梁的關系是半獨立的藩鎮,又出了個遼陽,太過強勢,令得內閣大佬們寢食難安,倒是甘肅這樣的情形,文武不和,給閣老們的感覺反而是十分妥當,再妥當也沒有了。

許國的見識也有限得很,心中隱約的不安感還是來自遼陽的一些灌輸,其余的同僚既然不放在心上,他自然也不會出頭多事,這件事就算揭過不提。

“潘時良的《河防一覽》成書,十四卷二十九萬余字,洋洋大觀,他上奏進呈給皇上,我等當如何批復?”

申時行搖頭,微微冷笑:“潘某乃江陵舊黨,進此書無非是替自己吹噓,替江陵十年秉政的治河功勞張目,他雖有些微末雜學,也算做了些事,然人心大道是大防,此事不可由他,我看,把他‘淹’了吧。”

這事確實不大好處理,駁回去沒道理,畢竟是潘季馴這個三任治河總督的一生心血結晶,明季什麽都稀爛,就嘉靖到萬歷年間的黃河治理的還不錯,沒有太大太多的水患,不象清季,每年幾百上千萬的治河款丟下去,工程仍然搞的稀爛,黃河幾次潰流改道,弄的民不聊生。潘季馴是有明一代以來最傑出的治河專家,嘉靖到萬歷年間果真出了不少頂級的人才,潘季馴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之一,三任治河總督,豈能沒有獨到之處?可惜因為他是張居正一黨,萬歷執政以後,盡掃張居正余黨,一個不留,當時就為人所詬病,其實張居正有權之時,不論是不是真心,不少有心做事的能臣還是依附在張居正手下,否則也無從展布施為,萬歷掌權後不分良莠,不論是實幹的能臣還是馬屁精一律清洗幹凈,這樣的做法在政治上當然十足幼稚,當時的張四維和申時行都是這種政策的擁護者,現在叫申時行放過潘季馴等於是否定他自己,申時行當然不會這麽幹。

接著又說了十幾件各衙門送上來的公事,商議妥當後分別批本票擬,各閣臣都有分管的一塊,不過遇事還是一起商量,避免被人說成是獨斷專行,理論上來說內閣對六部各衙門沒有直接的統馭權,前幾年就有文官彈劾內閣專權,說是內閣有官員考成薄,另外總督巡撫上任需謁見閣臣,各衙門也要咨詢內閣意見,吏部和兵部用人還得內閣同意等等。

這些其實都是微末的權力,這樣也被彈劾擅權,後來申時行小心翼翼的辯解,算是過了這一關,後來閣臣辦事,就一定會同商量,申時行這個首輔當然不敢象張居正那樣獨斷專行,遇事自主,以私信定國計民生的大事。

“好了,諸公辛苦。”申時行在所有事情上都說了自己的意見,其余幾個閣老都沒有反對的意思,大家和衷共濟,一團和氣。

事實上內閣多半時候都是這樣,只有少數事情會有人堅持己見,彼此爭執。不過私下再交流一番後,也能很快達成妥協。

一般這樣的事都是王家屏在做,他是次輔,如果事事都依從申時行,毫無自己的意見,這個次輔的意義就不大了,哪怕是故意而為,王家屏也必須表現一些與申時行不同的東西出來,況且王家屏秉性強直,確實有很多地方看不慣申時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