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4章 叔侄

說了一刻鐘功夫之後,外邊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隔著老遠,鄭國泰便是叫道:“大伯,孔學走了沒有?”

鄭承恩道:“孔老弟尚在,不過,國泰你怎麽這般模樣?”

他對鄭國泰的待客之道當然不滿,是以出聲責備。

“大伯你不懂。”

鄭國泰粗暴的推開房門,看到孔學正笑吟吟的起身迎接,當下也是松了口氣,笑著道:“前幾日宮中有密信送來,著我一定要與張大都督好好談談,老孔你這一次過來,恐怕不是上門閑聊的吧?”

他這也算“試探”,孔學好懸笑出聲來。

不過孔學也知道和這草包不可太過拿捏,鄭國泰因為有皇貴妃的姐姐撐腰,平時行事橫行霸道,什麽事都敢做,明末有名的三大案中,張差持大棍襲擊東宮一案應該便是鄭國泰所為,他連當時已經冊立了的皇太子都敢打主意,而且事後屁事也沒有,可想而知若是自己這樣的人得罪了此人,下場定然不會太好。

當下便是直爽答道:“大都督說,錦衣衛與貴妃這邊利益一致,彼此是可以合作。”

“好,好,甚好!”

鄭國泰搓搓手,兩眼放光,滿臉也俱是興奮之情。

最近接連有奏請冊立和請皇長子出閣講書諸事,萬歷也是一改此前的曖昧,對冊立一事有過明確表態,雖然長哥兒一時半會還沒有正式冊立,但幾年之後一定可以定局,如果朱常洵不能為皇太子,當今皇帝崩逝之後,鄭家想保有現在的局面就難了。鄭貴妃在宮中得罪的人很多,鄭家在外也是一樣,武清侯家族其實也是,當初李偉在的時候,巧取豪奪弄了不少資財在手,李家搶占的多,別人損失的便多,但李家因為有太後撐腰,別人再不高興也只能忍著,象鄭氏一日奪嫡不成,就等於身前埋了顆地雷,一旦萬歷一死或是鄭貴妃失寵,鄭家現在的風光就會煙消雲散。

鄭國泰再蠢也知道這個道理,所以對朱常洵奪嫡一事特別起勁,這幹系到他鄭家四十年的富貴,甚至如果朱常洵奪嫡成功,將來鄭氏成為皇太後,他鄭國泰就可以封伯爵甚至是侯爵,這樣家族多少輩子的富貴就到手了。

“那麽,”鄭國泰興奮過後,眼又盯視著孔學,問道:“咱們這兩邊,究竟怎麽合作呢?”

“幾年內長哥兒都不會冊立,不要急,大都督的意思,宮中和鄭府的消息溝通要暢通,錦衣衛與鄭府的溝通亦是一樣,先把消息渠道立好了,有幾個專人來回傳遞消息,以後的事情,可以慢慢從容設法。”

等了半天卻是這個,鄭國泰不覺有些失望,不過想想也是,兩邊才剛剛開始合作,彼此間最多能保持信息溝通交流,互通有無,錦衣衛雖然強大,但那只是在宮外為主,內廷是太監和宮女的世界,錦衣衛能著力的地方不多,鄭國泰也不相信錦衣衛能安插多少人在宮中,最要緊的,還是得倚靠鄭貴妃在宮中的勢力。

雙方各取所需,張惟賢這個錦衣衛都督在外朝勢力越來越大,幾年之後,可能真的對奪嫡一事有相當的幫助,鄭國泰一念於此,終是點頭笑道:“等我過幾日再給你回信,如何?”

孔學知道鄭國泰要和宮中溝通過後再下決定,同時提供雙方平時溝通的人手,至於具體的事,鄭氏這邊其實也沒有主意,張惟賢那邊也沒有交待,他當然也不會擅作主張。

其實內心深處,孔學知道要想以正常的辦法來行廢立之事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一個念頭一直影影綽綽的在他心頭上下浮現,不過他知道現在還遠遠沒有到圖窮匕見的時候,另外他對張惟賢也十分忌憚,最少在表面上,他在張惟賢面前是老老實實的不敢逾規犯制,一副清廉模樣,張惟賢上次大手筆賞他的銀子,孔學也是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事實上他知道下頭對張惟賢並不服氣,放縱自己兄弟和妻族在內操和錦衣衛裏撈錢,為非作歹,張惟賢管別人心黑手辣,對自己人和心腹又是高高舉起,輕輕放過,那張惟德倒賣內操火銃,這般大事,也就罵了一通,禁足幾日就算了,換了別人,恐怕是要死全家才抵的過去罪過。孔學知道不僅是自己,別人也在暗中撈好處,嚴刑酷法雖然可怕,但真的一家喝西北風才是更可怕的事情,人心便是如此,想要改亦是無法。

對張惟賢他有這些小動作,難免就有很多忌憚之處,獻計獻策之時就挑著對方喜聞樂見的方向去說,若是張惟賢本人沒有示意,孔學卻也是不敢亂出主張。

鄭國泰心裏卻也有自己的隱秘打算,只是確實也是時機未到,當下對著孔學亂奉承好一陣子,態度也是十分熱情,鄭承恩眼看侄兒如此,心裏也隱約明白眼前這人是鄭國泰要拉攏的,叔侄二人好一通亂,終是將孔學留了下來,中午就在小客廳開飯,鄭國泰叫人拿出宮中最好的玉露春酒,這酒十分難得,還是上次萬歷召見親臣外戚時賞下來的,一個府裏也就幾壇,鄭國泰一邊叫人開酒,一邊頗為不屑地道:“俺那姐夫就是這樣,為人小氣的緊,他那宮中幾萬壇怕也有,咱好歹是他舅哥,就賞了那麽幾壇子,好生不爽利。不過宮中那些太監誰敢不巴結俺?這酒還不是一壇一壇的送出來給俺享用,俺那姐夫,現在怕還是蒙在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