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2章 記帳(第2/2頁)

張惟賢心中計較著,臉上表情漸漸變的平靜,萬歷見他如此倒是極為欣賞,此人不卑不亢,又敢於替自己擔幾分責任,做事也出於公心的多,固然有和遼鎮拉交情攀關系一起對付張惟功的私仇心作祟,不過,人無完人,又豈能求全責備?

當下萬歷反過來撫慰了幾句,張惟賢垂泣謝了,君臣倒很相得,最終張惟賢拜辭出來時,暮色已經很明顯了。

回到自己府中,先叫人請了自家正室李夫人來,吩咐道:“鄭貴妃叫你沒事到她宮中去,上次我得的那副瓔珞很不錯,說是什麽名家之手,你隨身帶了,到她宮裏獻了給她。”

李夫人心痛道:“這副瓔珞妾身十分喜歡,不能改別的麽?”

張惟賢一嘆,說道:“整個天下也不過三五件,你當然喜歡。那鄭妃是皇上的寵妃,什麽樣的好東西沒有?若不是這般難得之物,你送了去,人家會放在眼裏,記在心上麽?”

李氏也是出身大家族,其父臨淮侯李言恭,先祖是曹國公李文忠,開國六國公的嫡脈之一,其兄李宗成也是京城有名的紈絝,現任臨淮侯勛衛後軍都督府僉書,這是公侯子弟未襲爵前的慣常官職,也是自小跟著張惟賢屁股後頭混的小兄弟之一,李夫人倒和乃兄不大一樣,賢良淑德,算是張惟賢的賢內助。

當下聽了張惟賢的解釋,李夫人雖然還是痛痛不舍,不過到底還是咬牙道:“既然夫君這麽說,就照這樣辦好了。”

張惟賢最喜歡她這一點,原本要和她說說李把總的事,轉念一想,這個遠房親戚她估計都記不清什麽模樣,倒也不必無謂多說。

一時李夫人去了,張惟賢定定神,又吩咐人道:“將老二叫過來。”

長隨答道:“二老爺說是去城外莊子上住一陣子,早前就吩咐人裝了兩車行李,看樣子一時半會的是回不來了。”

“這狗……”

張惟賢罵到一半,很郁悶地想起來自己和張惟德那廝是兄弟,罵他也是罵了自己,當下只得悶悶的住了嘴。

此時他的心腹王曰乾和孔學先後進來,王曰乾是錦衣衛百戶世家出身,尚未襲爵,張惟賢偶然見了,感覺此人心智過人,尤其臨事頗有機斷,召在身後參與機務,出的主意果然很是精到,是遇到大事,頗有決斷的一個人。

孔學則是一個賣卦批駁的江湖術士,就在永定門一帶擺攤,年紀輕輕的就學了一肚皮的雜學,名聲不小,張惟賢偶然得閑請了過來,發覺此人算卦不怎樣,卻是一個京師百事通,而尤其善於鉆營大府,以一身算命雜學,居然經常能見著各府家宅內眷,打聽消息得好處十分的便利,對張惟賢來說,正經的真正讀書人當幕僚他是找不到的,不可能有人屈就,國朝士大夫文官勢力發展到萬歷年間已經到達一個高峰,皇帝的私事,家事,什麽事情都能指摘一番,而且最多打屁股,象酒色財氣疏這樣指著皇帝鼻子罵的奏疏送上去也是無事,擱永樂年間必定剝皮實草的臣子現在一抓一大把,錦衣衛這種特務機構,名聲早就臭的不能再臭,不可能有文官或是舉人秀才身份的讀書人願意加入其中,就算有人願意,張惟賢也不敢要,舉朝大佬,必定聯手對付他,就算人家自願也會被視同脅迫,他很郁悶,但這是沒有辦法改變的事實。只是現在錦衣衛攤子很大,張惟賢也有一些陰私事情需要人的協助,這兩貨還有其它一些三教九流得用的便是被張惟賢招致在身邊,好歹三個臭皮匠,抵一個諸葛亮。

有時張惟賢也委實想不通,為什麽那些士大夫有名的大儒名士,一個個飛蛾撲火般的往遼陽鎮那裏奔,遼陽現在是強,但一個軍鎮真的能大過朝廷?張惟功總有失勢那一天,到時候朝廷豈能不和他算總帳?依附他的這些人,哪一個能跑得了?

朝廷對士大夫文官是優容,但優容也有一個度,象那李贄就是陽明心學裏最激進的泰州學派的代表人物,什麽童心說,隨心所欲,所有大逆不道藏在那些學說裏頭,朝廷對此人已經十分注意,如果李贄不是已經到了遼陽的話,沒準已經被逮捕了。

還有當年的何心隱,也是在學術上太過出頭,結果如何,下獄論死!

至於孫承宗,徐光啟等人,張惟賢當然也是記在心裏,這些人,將來一個個慢慢地算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