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6章 用絞

惟功一席話,雖是訓誡,但語氣不疾不徐,恬淡從容,眾官並將士們卻都是畢恭畢敬的聽著,無有人敢稍作質疑,或是稍有怠慢。

遼陽鎮這個團體畢竟是惟功自己一手帶出來的,不論如何,都沒有辦法稍稍質疑到他的權威。

說完之後,惟功才走向張用誠處,拍拍這個心腹大夥計的肩膀,笑道:“這陣子你辛苦了,不過都做的不壞,我很滿意。”

一句話說的張用誠差點掉下淚來,勉強忍住,想了一回,終道:“大人,大權終不可久旁落,按大明制度……”

“大明制度頗有一些可采之處,大明律中當然有可留之處。不過,中央架構,官制,兵制,可用之處少,一無是處的多。當然,我輩後人不可以今日之情形指摘國初的太祖高皇帝等人,但二百多年下來,若一事不改,是趕走了蒙古人的祖宗不對,還是後人太過無能?”

提起制度一事,惟功也是感慨由之,長長的說了一通,一旁的宋堯愈等人均是點頭,李贄和徐渭在不遠處對視一眼,彼此都是一笑。徐渭原本就是一個無視規矩的鬼材,李贄更是明朝儒士中講究性靈合一的一位,對惟功這些話,聽的自然是十分的對胃口。

惟功卻是不再接著說下去,再說下去,涉及到自己對官制的一些深入的見解和看法,也不是自己現在身份適合當眾講的,當然,便是他說了也不礙,只是不好做得那麽明顯的張狂罷了。

再和徐渭和李贄等人打過招呼,有幾個穿著縉紳服飾的人走上前來,手中高持手本,竟是要跪下的樣子。

“幾位不必如此。”

一個侍從在惟功耳邊提醒了一下,惟功這才知道,眼前是羊可立和李植,江東之這仨,來遼陽日久,他們已經正式加入大學堂,而且在遼陽縉紳和儒生群中頗有地位,特別是李植等人,算是長袖善舞,特長就是與人交際,這麽久時間過來,已經在遼陽交結了好多人,因為這三人的過往,特務司對這三人特別關照,但不論什麽事情,這三人都置身事外,只著書立說,教書育人,竟是坐穩了遼陽大學堂教授的位子了。

既然對方的表現是這樣,惟功也不是那種忘不掉一點小小仇恨的人,況且這三人當初為難他,更多的是背後張四維的意思,現在張四維死了好多年,墓木拱矣,過往之事,更加不必多說了。

李植在惟功過來時,下死眼打量了一番。

當年在京裏時,他也是曾經見過惟功多次,不過,那時候惟功臉上稚氣猶存,雖然英氣勃發,但也就是一個很有出息的大府裏的子弟那樣,好武成性,擅長帶兵,身上的特點無非也就是這樣,沒有什麽太叫人覺得出奇的地方。

後來在舍人營裏,惟功算是異軍突起,特別是以軍伍威脅太後和首輔張居正,最終因此事權勢大增,但又因此事遭遇中外猜忌,最終以英國公府嫡長的身份出外為總兵,也算是國朝的一個異數。

國初時,公侯伯為總兵不奇怪,但總兵外鎮就少了,一般是侯伯外鎮為總兵,自中期之後就為罕見,所以說,惟功的一切經歷,都算是一個小小的傳奇。

當年因為晉商被順字行壓的喘不過氣來,因此惡了張四維父子和其背後的晉黨,而李植等人卻是張四維的門生打手,有好幾次也是密謀對付惟功,這樣的舊事,放在一般人心裏未必過得去,但李植知道,放在眼前這位心裏,自己等人的過往,還真是算不得什麽。

今日一見,果然也坐實了自己的想法,李植安下心來,因上前道:“吾等不容於朝堂,亦不容於地方,竟如過街老鼠一般難以存身,幸得總兵官收容,植等實在感念至深,深夜思之,以前頗多冒犯之處,惶惑不安,實感罪該萬死。”

這是李植三人商量好的口徑,一則感激,二來請罪。

惟功也不介意,並不細聽,這三人,以前並未當成對手,現在也不會怎樣,他含笑聽了,點點頭,說道:“安心教書育人,遼陽地方還算富裕,用來安家也很不壞。我很忙,若有什麽人打著替我報復的名義找你們麻煩,寫信給侍從室,自會有人解決。”

李植三人感激不盡,心裏最後一絲疑慮也去了。

他三人都活的不久,就是因為張四維早早逝世,背後靠山倒台,後來得罪了申時行等人,不容於大明官場,後來都是郁郁而終。

有惟功的這個表示,可以安心了。

最叫李植動心的還是遼陽的蓬勃向上之勢!

他們可都是學過帝王術的野心家,現在雖是野狗一般流落至此,但並不說明是無能之輩,相反,到遼陽不久,這三人都看出來遼陽的不凡之勢,而遼陽鎮自立的趨勢也是十分明顯。

私下議論,遼鎮雖然跋扈,但還在大明體系之中,遼陽的跋扈之勢不如遼鎮明顯,卻是自立門戶,獨辟蹊徑,說聲自立,立刻可以自立,這和遼鎮是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