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1章 兄弟

張惟賢看到的,正是糞車隊前的楊達。

幾年時光匆匆而過,楊達已經被折騰的老邁不堪。當年先是張元德的人,後來投效張元功父子,張惟賢重掌英國公府後,先是放任了楊達幾年,這幾年權勢漸重,楊達這等叛主之人當然不能有好下場,著人帶回府來,反正是家生子的奴才,怎麽處置也不為過。不過,張惟賢並沒有殺了此人,而是打定主意,先折磨幾年再說。

叉草,堆糞,拉糞車,鏟垃圾,挖塘泥,楊達這幾年做的幾乎是最苦的活計,寒冬之時府中花園的池子裏挖淤泥,楊達這等人就得光腳站在冰冷的塘泥裏,不停勞作,不論冬夏,府中的糞車早晚各一次,都由這等罪人來收集搬運,氣味熏人,做這活計的,走到人前都是臭不可聞。

這般的折磨下來,這楊達看起來反似更粗壯了一些,令得張惟賢心中殊為不悅。

他張了張嘴,想說一句:此人猶在耶?

轉念一想,似乎還不到時候,想到在遼陽的惟功,就象是一根尖刺紮在張惟賢的內心,令得他寢食難安,這個時候弄死楊達只是一樁小事,但好象是自己力不及人的泄恨之舉,不會有快意,只會令得自己心神沮喪。

張惟賢與惟功鬥了這十年,別的不說,心智上的錘煉倒是足夠了。京中的紈絝子弟,張惟賢原本也就是普通一人,原本的歷史上他繼位為英國公,雖然在朝政大事上多有發聲,但並沒有特殊之處,只是以英國公勛臣身份參與朝政的一個普通勛臣罷了。但在此時,他的心智,胸襟手腕,卻是比原本不知道強了多少。

有強敵宿敵在,果真是對人的心性磨練有著莫大的好處。

楊達也感受到了張惟賢的眼光,他身上不停的顫抖,額頭的汗水淋漓而下,和他一起拉糞車的多半也是有罪之人,看到楊達的模樣如何不明白。

眾人每天都做著體力活,原本都是府中有身份的人,說來也怪,這般的辛苦下來,每日倒是吃的香,睡得著,只是心底深處還是有大恐懼,就象眼前之事,便是每晚最深沉的惡夢之中夢到的情形了。

好在張惟賢沒有說什麽,一邊的管事趕緊吆喝著令他們快快出去,這糞車經行之處當然惡臭難當,早點趕走為宜。

張惟賢沒有在停留,而是回到自己的住處綠天小隱。

在這裏也是一樣有錦衣衛的心腹校尉把守,英國公府只有張惟賢的貼身丫鬟和長隨才能出入,別的人便是想來也進不來。

張惟賢遠遠看到張惟德站在外間,模樣畏畏縮縮的十分鬼祟,顯是有事要求見自己。

“大爺,二爺要見,是不是要請他進來?”

回到自己屋子,一個貼身長隨過來請示。

張惟賢嘆口氣,說道:“見他做什麽?左右不過是賭輸了錢難以交代,總不能叫人家說我們英國公府賴帳,問他要多少,給他拿銀子就是。”

“上次才給二爺一千金元,二爺說是不夠,這一次給多少?”

“錢哪有盡夠用的?”張惟賢皺眉道:“你也不要慣著他,和他說,自己的窟窿自己去填,別老來煩我。這一次給他五百,亦足夠了!”

張惟賢神色不悅,那長隨嚇了一跳,趕緊道:“大爺說的是,老仆立刻去辦。”

京城之中的勛貴紈絝已經很習慣使用遼陽過來的金元,甚至大府之中的奴仆也是一樣。一金元當十兩銀子是普遍的市價,一金元小小巧巧的,鑄的異常精美,使用起來又方便,多少元便是多少兩,拿出來又能唬人,還有面子,所以一經流通,就立刻在京城的上層大受歡迎。而一元錢換走的大量白銀,自然也不會有人介意,反正黃金在流通來說並不方便,如果沒有這金元,大家平常還是使銀子,賭錢時還得由長隨小廝們搬擡著,自從有這金元之後,確實是方便得多了。

張惟賢也知道此物是來自遼陽,不過就和遼陽出產的座鐘望遠鏡等各色新奇事物一樣,不論是外觀式樣還是質量都是一等一的好貨色,不僅是京城難以仿造,就算是遼陽的普通物品,比如打制的家具,桌椅,都是式樣新奇,質量過硬,其余的各色雜貨,要麽是南貨精品,要麽是遼陽自制,都是難得罕見之物,京城之中不乏勛貴豪闊,但遼陽貨能漸漸流傳在大府之中,不僅僅是這金元銀元,流傳的東西從馬車到碗碟幹果,真是無所不包。

光是這一點,張惟賢也知道遼陽不知道聚斂了多少財富!

他自己是依靠錦衣衛巧取豪奪,敲詐富商,掠奪民財,兼並莊園,現在一年也有百萬以上的收入,這筆錢,除了少數自用之外,大半被他用在內操和錦衣衛身上,在自己的實力根基上,張惟賢是不怕花錢的。

用心極多,財力物力也跟上,加上手腕心機足夠,處斷也明快果決,這些年來,錦衣衛和內操被他牢牢抓在手中,生殺予奪一應由心,在這兩處地方,莫說尋常大臣或是太監,便是皇帝的權威亦遠遠不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