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5章 行軍

車流占了行軍大道的主要地段,輜重營這一次一拆幾塊,不過最強的力量肯定還是投在左路了,整整八百四十多輛大車,這是超豪華的配置,這種車不是戚繼光的車營,聽著好聽有好幾百兩車,其實是把那種最簡單的單馬拉的大車也算上了,遼陽的車不僅全部是雙馬和四馬拉的大車,還有轉向軸和減震裝備,只有輪胎沒有橡膠無法解決,否則可以拉的更重,走更難走的道路。

這樣已經是很叫人側目了,八百多輛大型車輛一起行軍,這在遼鎮是前所未有的新奇經歷,根本就是很難想象的奇景,一般的車營有十分之一就算不錯,況且遼鎮也沒有什麽車營。

看到這些車隊滾滾而過時,哪怕是驕狂的遼鎮家丁也屏住呼吸,勒馬控韁,用若有所思的眼神打量著眼前的情形。

再看到兩人三馬的重騎兵隊伍經過時,這些家丁哨騎就趕緊避的遠遠的,不敢距離太近。

盡管沒有束甲,重騎兵們的戰馬卻都是精心挑選過的,全部是高頭大馬,所值不菲,大明數千裏的邊境有不少個馬市,惟功手頭的銀子又是足夠,這麽多年下來,在遼南還有幾個自己的放牧場,遼陽也不曾將好馬閹割,自己放的軍馬照料的更好,體格普遍更加高大。

盡管蒙古馬普遍的矮小,但眼前這幾千騎兵足夠說是高頭大馬這四個字。

每個騎士都是滿臉的驕傲,殺氣外溢,他們體格健壯,肩膀寬的要命,眼神掃視時也十分銳利,每個人都是這樣,當幾千人集中在一起時,迸發出來的氣勢就是十分驚人了。

步兵營行軍時肩膀後背著槍,或是肩扛長矛,每個人都穿著漂亮而牢固的軍靴,身上的軍常服漂亮結實,方便實用,每個人都有一般軍伍根本看不到的精氣神,明軍的一般營伍,長槍兵和普通步兵就是消耗品,除了薊鎮之外,八大軍鎮全部是如此,長槍兵被視為一群雜兵,無論怎樣的表現也不足為怪,從明朝中葉開始之後各軍鎮就是靠騎兵家丁打仗,步兵只是用來撐場面用,最多是守守軍台墩堡和城池,野地浪戰,只能靠騎兵。

這和大明一直與遊牧騎兵做戰有關,步兵又不能深入草原,後勤供給就要命了,明朝的財政能力,供給一支幾萬人的軍隊在本土做戰都很吃力,說深入草原千裏去追擊北虜做戰,明成祖時都差點把國家給拖垮,後世子孫還是不要想這樣的事了。

雜兵就得有雜兵的自覺,被克扣糧食是正常的事,一兩銀子月餉經常發不足額,發下來的也是又黑又黴的雜銀,成色份量都不足,月糧亦是,軍服按制三年一做,十年也不一定做得上一身,虐待毆打在軍營裏是常有的事,吃不飽穿不暖還被虐待,這樣的軍隊是什麽貨色就可想而知了,明末與女真和流賊做戰,官兵經常不戰自潰,十萬人連敵人影子也沒見著就炸營逃跑,中國歷朝軍隊這麽爛糟的表現真是前所未有,連宋軍也沒有這樣無能,看慣了這種軍隊,再看到昂然前行的遼陽鎮兵,遼鎮中人的驚愕沖擊可想而知。

在這樣一支前所未見的軍隊面前,所有一切過往的印象時時刻刻都在被刷新著。

馬光遠在人群之中,憂心忡忡的看著四周的情形,他的部下在長著綠草高低不平的道路上走著,四周有稀稀拉拉的村落掩映的綠樹和灌木之中,正當夏末,農田裏有雜糧豆料快熟了,所以也有不少農人在地裏做農活,看到大軍經行,這些有軍人身份的農民十分敬畏的低下頭去,對眼前這支軍隊十分尊重,而馬光遠本人卻有長篇大論的感慨:“萬歷九年,也就是八年多前我們奉調入遼東,當時我追隨大人前往廣寧,當時見遼鎮這邊十分窮困,軍戶難以為生,多數面黃肌瘦,目光黯淡無神,耕牛不足,農具不精,土地產量很差,地方十分窮困,而軍官們則鮮衣怒馬,意態驕狂,軍戶住搖搖欲墜的茅舍,偏狹陰窄,軍官和家丁們住華屋廣廈,吃則山珍海味,穿則綾羅綢緞,兩者之間,有若隔著一條鴻溝。大人當時說,未見有這樣的情形而軍戶保有戰力,對國家和朝廷有效忠之心的。一旦有事,則士無羞恥,民無戰心,我大明疆域看似廣大,其實就是一間大破屋子,只要人家摸著關節之處,輕輕一腳,就會轟然倒塌!”

這位騎兵第二營的營官確實是成長了,這麽一番話,還真不是普通的軍官能夠思索,並且能歸納總結的出來的。

在馬光遠身邊的騎兵軍官們都露出沉思的神色,他們中不乏當年與惟功一起趕赴廣寧,後來又參加了鎮夷堡一戰的人,今日情形和當日情形幾乎沒有任何不同,如果一定要找出變化,就是今日在四周隱約可見的遼鎮騎兵,其中不乏將領的家丁和親兵,他們臉上的驕狂之氣已經少了很多,代之而起的就是惶恐和嚴重的不自信。